14边黎的深渊好冷
我戴上耳机,回到房间。 很久,边黎回到我身边。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他不看我。 “边黎,你在犯罪?” 他笑了一下,有些懒散地看着我,“你才知道?我又不是良民。” 他要走,我紧紧地抱住他。 “今晚上的事情我永远不会说出去,你也不要留下任何证据。” 我与罪同行。 他将我狠狠地抓过来,拼命地吻我,吻得我大脑缺氧,他在我耳边说,“季桐,你不要善良。” 我恍惚想起,最开始他喊我桐桐宝贝儿,那时,我们只有单纯的性关系,后来,他喊我小家伙,那时,我们是恋人关系。 他喊我季桐很久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平等的关系,不止,我们还是彼此的命。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他的命。 而他,只是我的房东。 像季太太说的那样,租客嘛,你来我往。 八月底,学校庆典的事情准备得差不多,老师不再让我去学校。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谢谢老师,开学见。” 一起帮忙的还有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们,只有一个女生跟我同样是大一,她叫鱼嫱,油画系的学生。 我看过她的作品,很有天赋,以后会成为大师级人物。 大三学长组了饭局,邀请我们参加。 学生们有时候闹起来并不会太收敛,几个大三的轮番跟鱼嫱喝酒,鱼嫱推脱了几次,他们能找到更有力的理由让她喝下去。 很快,鱼嫱有些迷离。 我看见两个学长交换的眼神。 眼里的欲望清晰又恶心。 我起身去洗手间,打翻饮料,尽数泼到鱼嫱的身上,大家吓了一跳,她扶着头往外走,学姐问她需不需要陪同,她摇头。 饮料打湿鱼嫱的裙子,映出里面黑色蕾丝的内裤,学长的眼神更炙热,甚至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出去接个电话。” 边黎给我打电话。 “嗯,吃过了。” “准备回家。” “你几点回来?” “好的,我等你。” 挂掉电话,鱼嫱靠在门边看着我,我以为她还在醉酒,“聚会结束了,我跟你顺路,送你回去。” 一路上,我们保持沉默,我不太擅长跟女生说话,除非对方很活泼,鱼嫱显然跟我一样,是个安静的人。 地铁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有人加我微信,我猜测是那两个学长,没有理会。 “那两个学长,其中一个是我的暗恋对象。”鱼嫱突然开口。 我明白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原来她知道对方的意图,我想了想,“不值得。” 她笑了笑,突然哭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看着她,她哭了一会儿又开始笑。 笑完又开始哭。 地铁上人都诧异地看着我们。 “你一个陌生人都知道不值得,我也知道,可是我还是想靠近他,我明明那么害怕。” 是毒,是坑,是地狱也要靠近。 “他们都知道,可是只有你一个人帮我。” 她坠落时有人帮,我呢? 我不要让人帮,除非边黎愿意跟我一起走出去。 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哭过后我感觉好多了,虽然现在想起,说起还是会痛,但是这会儿回头看聚会上的自己,真的像个傻瓜,就跟魔怔了一样,甚至,我还为那个自己感动不已。” “仿佛我的那个爱情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爱情,而那个学长也会因为我而感动变得珍视爱情。” “不会的,人渣就是人渣,不会变。” 我的心开始痛。 “季桐,你是不是有恋人?我听见你们说话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没关系。” “你们是不是相恋很久了,听见你们说话,我觉得好温暖,或许就是这份温暖,让我清醒过来,谢谢你。” “不客气。” 我看着窗外,明亮的广告一帧帧飞过,“我跟他认识99天18个小时58分。” 鱼嫱震惊地看着我。 我看了眼手机,笑了笑,“现在我跟他认识99天19个小时。” 每增加一秒钟一分钟,我跟边黎的爱就在增加,突然的,我想边黎了。 那天的事情后,边黎开始若有若无地疏远我。 他依旧会回家,只是很晚。 他身上有酒味、烟味以及浓烈的炼金士味道,以至于我闻不到其他的味道,也害怕闻到。 他也不再对我笑,有时候我跟他说话,他要沉默很久才心不在焉地回答一两句。 他是担心走的时候甩不掉我? 还是担心东窗事发,我扛不住压力? 他太小瞧我了。 他说分手,我会离开。 他说不能开口,我会当个哑巴。 打开门,关上门,我不想开灯。 我想告诉他,到了那个点,告诉我,我会走,但是在那个点之前,不要疏远我,不要若即若离,我受不了,我会痛。 我靠在门上,窒息地想。 直到一个黑影罩住我,外面划过闪电,我的黑色妖精,降落到我的面前。 大雨倾盆而下,太吵。 “边黎,你疼疼我。” “边黎,你不要不理我。” “边黎,我这里会痛。” 他看着我,冰冷的目光从右下角开始裂开细纹,他吻住我,用力又温柔,疯狂又颓废…… 边黎不再疏远我,我有些开心。 但是他开始送我礼物,大张旗鼓,又高调堕落。 西兴的玫瑰卡座上,一辆保时捷的小模型和钥匙被人恭敬又热闹地送到我手上。 四周都是热闹鼓掌的人,他们兴奋,起哄,仿佛收到豪车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我拿起钥匙。 边黎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抽着烟,“喜欢吗?” 我看他,他看我。 他眼里的笑意一点点退去。 我笑了笑,“喜欢。” 他开心地笑起来,对着吧台点了下头,酒保摇了摇酒瓶,砰的一声,香槟如同礼炮,将人们的精神带到亢奋的最高点。 他还送我豪宅,名表,钻石。 送到后面,西兴里的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我想起梨园。 他是阔绰的大老板。 我是能让大老板一掷千金的名伶。 在外人眼里他对我宠爱有加,但掩盖不了我们之间的金钱和肉体关系。 我去洗手间洗手,看着镜子里的我。 跟以前一样,跟以前不同。 仲邦走过来,有些醉醺醺。 他看着镜子里的我,“小桐,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像个出来卖的。” 我转身,给了他一巴掌。 他捂着脸,惊讶于我的反应。 “对不起,小桐,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看不出来吗?边黎在侮辱你。” “他当着那么多人侮辱你,你不在乎,想想季叔叔和安阿姨,流言蜚语都要传回老家了。” “小桐……” 边黎走进来,一脚踹在仲邦的腹部,他疼得青筋直爆。 边黎搂着我,摘掉嘴里的香烟,弹向仲邦,“我的人,你也敢动?”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好荒谬。 我推开边黎的手看着他。 他看着我。 沉默在我们之间流动,他想分手,我不愿意,他便若即若离;我求他,他回到我身边,但他朝我的脸上丢钱。 “我知道了。” 我扶起仲邦,推开门走出去。 外面还在狂欢,这段时间,西兴就像一个疯子聚集的地方。 我将仲邦送回寝室,他的室友都认识我。 “小桐,你好久没来了,忙什么?” “忙校庆。” “我看见LABEI上的连载项目了,看见你的名字我还问仲邦是不是你,你可真厉害!” 仲邦很重,“帮我扶他上去。” “我去给他打水,帮我看着他点。” 仲邦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室友看我们僵持不下,赶紧说,“我去打水。” 仲邦眼底都是血丝,“小桐,这段时间我一直都看着你,你开心吗?” “你不开心,你在笑,但是你不开心,对不对?” 我拽开手站起来,“我回去了。” 仲邦猛地坐起来,“小桐,你不要回到他身边,灭亡前必先疯狂,他会死无葬身之地,他想拉你一起死,你不要卷进去。” 我站了一会儿,“我跟他分手了。” 仲邦的声音振奋起来,“真的?什么时候?” 就刚刚,在仲邦面前。 看吧,他是见证者,他居然不知道。 “你好好休息。” 我跟仲邦的室友在过道里碰面,他说,“小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说,“不来了。” 以后都不来了。 我回到公寓,浑浑噩噩地睡下。 梦里一片混乱。 第二天我找到公寓管理员,“嗯,变更租赁人信息。” 他问我租多久。 “三年。” 办完手续,我回到房间开始画画,画海妖。 知道边黎看不见颜色后,我没有再给海妖上色,现在我重新开始上色,用黑灰色,一遍又一遍。 边黎没有回来,边黎再也没有回来。 * 简营来找我。 “我很开心。”他说。 “李睿这段时间闷闷不乐,看他不开心,我也难过,但是他来找我诉苦,我又很开心,我是不是很变态。” “他说我可以追你,所以我来了。”简营笑得有些无奈,带着冷意。 事情变成这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季桐,你能不能试着爱一爱仲邦?” 我看着他,一分钟后,他移开眼睛。 “可是你跟边黎已经不可能。”简营轻声说。 “我听李睿说,单俊手里的生意已经抛得差不多了,李睿的父亲在这两年赚了很多钱,他很感谢单俊和边黎,他们定了下周二去美国的机票。” 我的手指开始颤抖。 我放下筷子。 我张了张嘴,想问飞机是周二几点,才发现声音怎么都发不出来。 简营奇怪地看着我,“季桐,我突然不太确定你是否爱过边黎。”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远离,仿佛飘向天边。 “你看起来太冷静了,如果真的爱一个,不是你这个样子。” 我也不太能听得见简营的声音。 雨季过了,秋天的天空格外高远。 我看着天边,它似乎非常非常遥远。 我一直以为天边很近,抬手就能触碰,我也以为天边很黑暗,原来也有这么明亮艳丽的颜色。 我收到南门的回礼。 像一张照片,放在相框里。 我跟边黎在接吻,我们在昏暗的杂物间里接吻。 边黎看我的眼神很深情。 我想告诉南门,边黎没有这样看过我。 我没有拨打这个电话,因为作品里的我在哭,我没有哭过,南门为什么让我在相框的世界哭? 南门后来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季老师,我没想到你们会分手。 边黎的深渊好冷呀! 像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