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被人送了条狼(狼人受x法师攻)在线阅读 - 而且、或者、同时也是

而且、或者、同时也是

    回看安托?达斯利塔斯漫长的三个多世纪的生命里,似乎没有任何事物是真正属于他的。

    他的种族不属于他。

    他是人类,被森林的精灵扶养长大,精灵给他加护,给予他知识,给他归属,让他的寿命早已超出普通人很久,但他还是要比和他同龄的精灵族成长的更快。在他已经身处森林度过的如虚幻梦境一般的60岁过去之后,他才知道,他其实是个人类,而一般的人类,在那个年代甚至很难活到60岁,而他还像个含着朝露的牵牛花一样是个十四五岁少年的面容。

    他的名字不属于他。

    安托这个名字取自他养母名字的前两个读音,而单独的“安托”在精灵语里是个连词,可以对应“而且”,“或许”,少部分情况下对应“同时也是”这个意思。这不应该是个名字,音译让它听起来是个名字了,但并没有改变它的内核。精灵族对名字的不在乎是天生的,毕竟他们很稀少,寿命又长,比起名字更喜欢用用奇奇怪怪的定位代称去称呼彼此,他从未因为名字而收到过歧视或者嘲笑,毕竟比起“而且或许”,精灵基本都叫“榕树上的纹路”或者“北边的卷发”之类的。但这个名字最终还是成为了像谶语一样的预兆、束缚,他之后的人生轨迹一直都是“而且、或许、同时也是”的情况。

    他的能力不属于他。

    他的力量是收养了他的精灵们有意无意层层加护下堆砌起来的,这些力量和他绑定同他成长,让他在走出森林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被各路势力觑觎。而另一部分,源于他的武器,和他走入人类世界之后的身份……当他拔出圣剑纳西艾尔之后,他获得了“勇者”的权限,却并没有获得可以看成勇者标签的圣光庇护,因此太阳神教曾经逼他交出圣剑,可圣剑却铁了心不选出除他以外的任何勇者,一直熬到了那场大战爆发——为了确定日后人类与魔物是否能够并存的战争,纳西艾尔成了他的「魔杖」,他借由纳西艾尔释放超大型破坏魔法。于是他被魔法学院和人魔联盟的指挥部一边吹捧一边戒备,无数次送上前线充当核爆物,直到战争结束,在圣火牢门前,圣剑纳西艾尔被收走。收走的瞬间,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力量从胸口和头顶上被轻易抽走,像撕下一张便利贴那样轻松,但那“便利贴”后面的安托像被生生抽掉脊椎骨一样,疼痛到无法站立。

    他总是被忽然给予一切,又忽然被夺走一切。——森林的精灵族离开了大陆却并未通知他,他的名字最开始被“勇者”一词磨灭后来又被龙的名字覆盖,他的力量被增加到极致然后又削弱到无法控制,甚至不能放出一个大小适中的火球术。

    这个叫“而且、或许、同时也是”的人,在从圣火牢里逃出之后,一直过着人如其名的生活,他隐姓埋名逃避追捕,似乎学了点医术,也像普通人类那样念了很久的书,总之他混迹在人类中间,同时也是个不怎么样的魔法师。

    他清楚他的魔法为何只能在破坏上造诣杰出,因为魔法是一种生活方式,意味着生活中任何细节都与魔法脱不开关系,但他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从来没试过依靠着魔法生活。

    在被丢入圣火牢之前,他没有时间尝试,在逃出圣火牢之后,他没有机会再开始。

    安托达斯利塔斯的生涯就是这样,他在前一百年里迷茫,在后二百年里流浪,没有任何东西属于他,也没有任何东西让他被属于。

    龙的名字更像是一种比邻间的协议,克拉肯的友谊更加类似忌惮和同病相怜,吸血鬼的帮助里也同时埋藏着恨和敬仰。

    这些情感是他的熟识们从他身上看到他们自己的投影,却不是真切的热络的交互。况且龙和克拉肯和他,都只是旧世界秩序的一记残影罢了。而吸血鬼和他的关系,现在也不过是往日可笑的师生情谊的一句叹息。

    亚沙德听到他那句“不能不离开我”宣言之后陷入了沉思。半晌,他忽然捂住眼睛,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低声叹息,“你一直都是这种人。”

    吸血鬼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摸索了好一会,瓶瓶罐罐在柜子里叮叮咣咣地响,最终他从柜子里抽出半瓶龙舌兰,拧开瓶盖直接灌了一大口。

    安有些担忧地制止了一下,但随即想起吸血鬼是不会醉的,亚沙德在他出声的时候也没停下动作。安只能观望他喝完那半瓶酒,然后拿起外套脚步虚浮的走出门去,只丢下一句“等会再说吧”。

    “吸血鬼不是不会醉吗……怎么还晃着走出去了……”安查看了一下那个空酒瓶,确实是高度的龙舌兰。酒精对吸血鬼的身体没有反应,顶多有一些灼烧感,吸血鬼喝酒常常只喝少数几种价格昂贵的葡萄酒,只是为了果味甜味和那抹晶莹剔透的红色而已。

    亚沙德偶尔会这样突然一口气喝半瓶酒然后就离开,等一会儿就会正常回来,况且亚沙德似乎是为了防止被学院内的师生读心,好像一百多年前就开始携带屏蔽道具,这也屏蔽了安的共情,安不知道他这样突发喝酒的原因和想法是什么。

    等亚沙德回来的时候,看着已经完全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拿了几份资料,上面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诅咒破除对灵魂造成伤害的计算,有几份附带了修复方法,但除了让一个魔力强大的人去给伤者补魔以外都没什么好用的办法。

    但狼人这种几乎是完全类人的高等魔物很是麻烦。对狼人来说,补魔行为和伴侣契约行为挂钩。所以现在的伊格,在经历了两年多那样的事情之后,灵魂处已经千疮百孔,和他的身体一样,被写满了淫荡的诅咒,连通了可能几十个魔物的名字。安不敢想万一他的诅咒都解除,和本源取得联系的那一刻,伊格会怎么样,肯定会立刻崩溃吧,之后不管是自杀还是崩溃掉人格只剩做爱本能,都不是安想看到的。

    “只能由你作为补足,用你那堆庞大的魔力假装一个他的本源。用你比较了解的说法就是,原本是互联网,现在是局域内网,然后你拿着他的权限去连通狼人的本源,再一点点把本源上的诅咒洗干净,时间大概数五十到八十年。”亚沙德把手里另外两篇论文递给安。他在之前就已经大概了解了伊格的情况(只是不知道淫纹能逆转感官这件事),已经匿名了案例名称让志愿学生参与研究了一周,又从中调了几个可行方案修改。昨天编织的魔法阵也是在已有的结果之上做修改的产物,不然一晚上是不会做完那么多繁琐费力的底层逻辑架构的。

    而这些论文上提出的术式已经超出安的理解了,什么形状都有,能看懂的也就只有一些边边角角,安迷茫的盯了一会儿,最后问出自己的疑问,“那五十年八十年之后……这个魂契能解除吗?”

    亚沙德此时特别想抽烟,但他捏住自己的手指忍住,缓慢地摇头。

    安犹豫了很久,说:“我知道了,开始准备吧。”

    亚沙德捏了一会儿手指头,听到这句话,他想,去他妈的我要抽烟了。然后表情阴森的走出房间。

    安也若有所思的接着走出房间关上门,没有意识到房间另一头,卧室那扇紧闭的门后面发出的微弱响声。

    狼人平躺在昏暗的卧室里,表情平静,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他闭着眼睛笑了一会儿,随即拔了针管,胡乱地套上桌子上备好的衣服,那间学校制服侧肋处被裁开缝了系带,让他在双手被束缚在一起的情况下也能穿上。伊格穿好后连滚带爬一般,冲出亚沙德那个被天鹅绒和丝绸点缀的卧室,从楼侧面的梯子迅速爬了下去。最后甚至一觉踩空,从一米多高的地方摔下来的。

    他尽量调动自己的所有感官去搜索着学院的出口,发现只有一个地方的气息和其他方向并不一样。伊格来不及多想,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他不愿意停下来,尽管运动和持续伤害让呼吸都带上了情欲的气息,他也不愿意停下来。

    这是狼人一直以来试图逃避的事情,一直以来都不愿面对的屋子里的大象,这个问题压在他面前可他还是盲目的选择乐观……那就是,“安为什么要帮助他”。

    是喜欢吗?很难说。是怜悯吗?很可能。是某种对兽人的性癖?大概也不是没有。

    但安一切都没有表现出来,而伊格自己又急需一个寄托,急需一个形象能让自己相信自己是可以被救赎的。

    他真的很想和安在一起。

    但似乎不行。

    这不是在一起,这是利用,是胁迫,说严重点叫被逼无奈好像也行。

    伊格腿软到无法支撑自己,跌倒在地。

    他忽然在想,其实安不是真的,安、达斯利塔斯、黎尔、亚沙德……都不是真的。都是他幻想出来的,他还在飞龙的监牢里,还在被侵犯,还在被凌辱。

    那真是这样的话,这次他不逃了,他不跑了,直接把他弄坏吧。什么精神什么灵魂直接全都崩溃,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面对这样的痛苦了呢?

    他伏在地上,剧烈喘息着,痉挛的大腿内侧昭示着他的身体刚刚经历了怎样的高潮,白色的校服内衫被汗浸湿,贴在流畅紧实的肌肉上。

    他没有停,还在颤抖着抓着草地爬着,还在试图离安远一点。安不愿意,伊格也不想用自己这条贱命去胁迫魔法师出手相助,况且这已经超出出手相助的程度了,他现在的状况是要那个人把往后的生命都和自己绑在一起……他没有资格和魔法师并肩,那至少可以做到不去威胁他一定要拯救自己。

    他这样想着,眼前被突然绽开的白色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