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逼娼为良(双)在线阅读 - 09 跟踪

09 跟踪

    由于夜里的一番折腾,两人都起得很迟。

    快中午才用完饭,愈擎苍照例进了小房间办公,桑阑站在阳台上,晾好衣服,感受着深春的微风从耳畔拂过,凉丝丝的,带着潮湿的泥土味道。

    昨夜下的雨已经停了,一棵年久的巨树将枝丫斜伸到了窗前,上面的绿叶坠着小水珠鲜嫩欲滴,只是细粉的小花被打得狼狈颓靡,落了一地碎瓣。

    斑驳的居民楼墙壁上爬满青藤,说不出是生的气息多,还是古朽疮痍压满了看客的心房。

    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出几个字,桑阑给通讯录中等得有些焦急的那人发了条信息,约好了碰头地点,然后哼着不知名的民谣晃去厨房切水果。

    他提前看了一遍花式切果盘的教学视频,便记住了。他的刀工很好,指节纤长灵活而有力,锋刃像是被施了魔法般随心所欲,很快,一个个可爱的动物雏形自掌中诞生。

    桑阑嘴角噙着温婉的笑意,将成品一块块码好,随后端起盘子敲响了愈擎苍所在房间的门。

    “等一下。”

    里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也不知道是和通话的人说,还是和他说。

    马上又响起一声“进来”,桑阑才拧开了把锁,推门而入。

    他将果盘放在桌子上,没有说话也没立即离开,愈擎苍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移回屏幕,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

    桑阑抽了把小椅子在愈擎苍对面坐下,叉起水果,一边漫不经心地玩手机,一边吃了起来。

    他不做掩饰地时不时瞟向愈擎苍。

    不是没有猜测过阿苍到底是什么人,也不是对他做什么完全不好奇,他知道男人背景敏感,从很早以前在西南边境第一次遇见就知道。

    所以知晓阿苍的事情对阿苍是不利的,他想要了解也只是因为对方是阿苍而已,这种欲望他本该克制。

    桑阑机械地嚼着口中的蜜瓜,盯着男人逐渐发呆。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薄唇往下是线条分明的颌骨……阿苍无疑是英俊的,只是,这张俊容时常携带煞气,阴鸷骇人,比起初遇那年更甚,像是沉淀到了骨子里。

    体型也比青少年时越发高大壮实,一缕缕肌肉像是上帝创造的艺术品,恰到好处地流畅健美,蕴藏着无尽的力量与野性,但上面分布着旧痕,有两处一看就是子弹造成的疮疤。

    阿苍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桑阑问不了,可他能想象得到那块他幼年长大的地界有多么混乱不堪。

    很快他就不能再这样看见阿苍了。其实阿苍早就可以走了吧?现在还留在了这里,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信任?

    从阿苍的角度出发,一开始呆在这里本不是最好的选择,他肯定有过别的打算,但幸运的是,他们有了这样一段日子。

    阿苍好像总认为自己在勾引他,他只是有些藏匿不住亲近他的渴望而已。

    毕竟对方承载着他至今所有的性幻想。

    他被很多人,或色欲熏心、或气急败坏、或敌视仇恨地骂过骚货等诸多同类型词汇,而在想起阿苍时,桑阑觉得自己确实如此。

    阿苍明确说过对小男生不感兴趣,他见过阿苍那时候的情人,是一个性感娇媚的女人,后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就有了异装癖。

    当他把攒钱买来的裙子穿在身上,被养父母发现后投来异样的眼光时,他仿若浑然不觉地照着镜子,露出空洞的笑容。往后无数个夜晚,他幻想着羞于启齿的激烈性爱,生出从肉体到灵魂都被这个男人烙印的欢喜与心安,盖去曾经丑陋的记忆。

    然而现实是,他甚至都缺乏与阿苍袒裎相见的勇气,害怕嫌恶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怪异而不堪的肉体上,会让他连仅有的梦都破碎。

    如今他扮演着一个放荡妓女,无理由拒绝钟意的恩客,所以处心积虑地将审判延迟到了离别前夕。

    桑阑吃掉了一小半水果,叉起一块举到愈擎苍眼前,男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兔子”停顿了一下,随后倾下脖子将其衔入口中。

    他们在共用唯一一把叉子。

    “你有别的事吗?”愈擎苍问。

    “我进来拿个东西。”

    桑阑浅淡一笑,踱到放置杂物的货架前,将上面那台摄像机的内存卡取了出来。里面是他那晚录下来的画面,一直放在这儿还未转存。

    想看又有些不敢看,捏在手心中烫烫的。

    以偷拍的性爱视频作为一场纪念,不可能不心虚的。

    如果阿苍知道了,会是作何反应?他会在第一时间销毁的吧?

    受伤后被下了迷药,然后在不知情的状态下与他人发生关系并拍做视频,对男人来说,怎么看都是一种屈辱。

    他垂头走到门口,想起来还有话要说,转身对愈擎苍道:“对了,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晚饭赶不回来吃了,饭菜我放冰箱里,你到时候自己热一下。”

    这倒是桑阑好多天以来第一次出去这么久,平时都是去附近买点菜或瓜果小零食之类的,通常半个小时不到就会回来。

    愈擎苍忽然生出一股不悦,下意识就想问桑阑要去做什么,但话到喉间又止住了。

    他在思考这股不悦的来由。

    总不会是因为桑阑要出门,让他自己一个人热菜吃饭而不满吧?只能是因为,他不知道桑阑要去做什么,这份未知挑动着他的神经。

    桑阑没直接告诉他是什么事情,愈擎苍也没问。他觉得自己此时询问的语气会很别扭,就像对桑阑的一举一动都在关注着一样。他明明不是这样的,所以没必要让对方有误会的可能性。

    愈擎苍敛住异样的心思,只冷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而在桑阑合上门后,他犹豫片刻,拨通了电话。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他就在附近安插了两个人,以防万一,现在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两人在桑阑日常下楼时都远远地瞧见过,愈擎苍压低声音,吩咐其中一人道:“跟着她,看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被命令跟踪桑阑的是一个叫鹏子的黑瘦年轻人,在桑阑走出楼道口前,他还收到了来自老大的特别提醒,告知他任务对象出现了。

    仿佛生怕他一个闪失错过了。

    鹏子有丝疑惑,想他刀尖火海都闯过的人,随同苍哥到了这里,竟然被指派跟踪一个喜欢沿路吃零食还招猫逗狗的女人?难不成这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苍哥又怎么会那么准确地知道女人下楼的时间?

    是的,愈擎苍根本就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哪里,一是没必要,二是他并不想说。

    鹏子看到桑阑叫了辆车,他驱车远远地跟着,路程不算近,算上堵车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然后到了一个设施和人流相对杂乱的片区——很多务工人员的聚集地。

    桑阑在路口下了车后像是在没有目的地乱逛,随手买了些饰品,又在饭馆坐了坐,而就是这么看似随意的行迹,让不熟悉这地方的鹏子差点跟丢。

    鹏子经验丰富,他不认为桑阑发现了自己,那么到底是偶然还是这人在习惯性地甩开尾巴?

    他不禁想起一路跟车的时候,前头有辆车也一直出现在视野中,顿时更觉蹊跷。

    天色渐暗,桑阑在商业街的尽头一拐,进了一条变窄的道路。此处以旅店居多,没有其他地段那么热闹,但随着夜晚的降临,来往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陈旧的灯牌通上了电,时不时暗一下,像染尽风尘眼睛,将睡未睡。不断有两三人从街道走过,在店门前或驻足或进出,四处张望。

    鹏子立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远远地尾随着,瞧见桑阑走进了其中一家小旅馆。

    从开始至现在,他自认为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信息,只除了这女的好像有什么不清白的勾当以外。当然,女人进到房间里面到底做了什么,他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也无从知晓。

    这还得请示苍哥。

    鹏子站在街头被遮挡的阴影中,给愈擎苍打了电话。

    他如实地说完后,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呼吸声稍变,依稀有硬物咔嗤变形的声音响起。

    鹏子心头一颤,作为替愈擎苍卖命多年的人,仅是通话他都能感受到那边强烈的怒意。

    他又惊又疑,正要小心翼翼地询问,便听到愈擎苍森寒地说道:“继续盯着,不要惊动,去要人员登记。”

    时间又过去两个多小时,鹏子蹲在墙角抽烟,视线从帽檐下射出,盯着斜对面的旅店门口不曾错开。而从门口出来的人看不到这里。

    这条街说白了就是卖淫女和掮客的聚集窝,尽管他呆在毫不起眼的角落,依然有眼尖的女人花枝招展地过来打招呼,想在他身上赚一笔钱。

    鹏子将人呵走,烦躁地摁灭烟头,心中颠来倒去地想这是个什么情况。

    久不露面的老大把他叫到一片居民区盯梢,让他注意一个女的,今天还让他跟踪这人来到这里,还有老大到底因为什么动怒?

    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越靠越近,鹏子起身一回头,眼珠子差点瞪出框。

    “苍哥?您怎么——”

    愈擎苍满脸阴戾与不耐,从夜色中走到微弱的光线下,散发出让人汗毛倒竖的危险感。他打断鹏子的惊疑,冷声问道:“如何了?”

    鹏子稳了稳心神,连忙回道:“这家店不正规,登记都是造假的,我逼问出了那女人进的304房,翻监控知道有两个男的已经在里头了。四十分钟前其中一个男的下楼买水和套子,一直在暗中打量我,然后我就到这里来等了……”

    他说着说着发现愈擎苍周身的气压越发阴郁迫人,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