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皇命（剧情章）

    在最终呈递给皇帝的汇报文件里，关于联邦幽灵军官现象的推测分析里还是加上了卡尔文的个人意见。对于帝国来说，两种猜测都让人不太容易消化，但相较而言，卡尔文的判断比克隆幽灵的说法更让人毛骨悚然，毕竟联邦将领的精神力优势早在几千年来公认的事实，而能够在军事领域发挥作用的高精度的跃迁点制造技术却是闻所未闻。

    然而很不幸，最终在战场上被证实的正是后者。

    主控室里，联邦与帝国的跃迁点拓扑结构被全息投影在房间中央，随着卡尔文的手势不断变换着查看的角度。埃蒙德难得始终没有干扰他，只是坐在一旁看他陷入沉思的模样。三年多过去，眼下形势对帝国方面十分不利，而被联邦掌握并开始大规模投入应用的高精度的跃迁点制造技术更让原本就在应对上疲于奔命的帝国军队雪上加霜。半年前，帝国方面再次表达出求和的意愿，甚至愿意归还大部分原属联邦的星域。然而这一回，星际联邦直接拒绝了这一提案——纵观四千多年的历史，这还是联邦方面第一次对和平说“不”。自然，在帝国人民看来，这是星际联邦终于撕破了伪善的假面，露出恶魔獠牙的体现，同时也激发了民众对于对抗联邦、保护帝国的极大热情，然而普通民众对于战争的热情对战场形势的助益显然微乎其微。

    就目前得到的情报而言，联邦的新技术虽然能够实现精度达天级别的单向跃迁点构造，但这种技术的前提是联邦必须首先实现两点之间的量子通讯，且最终建成的跃迁点运载能力也十分有限，只能允许一些小型机甲和舰船通过，且跃迁点内部通道的长度基本都在三十光年以内。如果只是这样，那么这项技术虽然让联邦舰队的灵活性大幅增加，却还没有棘手到会为联邦奠定压倒性优势的地步。但是……

    卡尔文再次调出最新的联邦军备武装势力的侦测情况，并让沙盘结合历史数据进行演算。在演算过程中，他调整了几次假设参数，并与探测得到的数据进行比对，看着最终得到的结果，他的眉头锁得更深。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诞生在他的脑海之中，以至于在调整模型时，他的手指都有一些微不可察的颤抖。那个设想需要极其复杂的数据推算，因此他将脑海中的设想推给了军事分析部，命令对方在24小时内给出可行性评估。

    在做完这一切后，卡尔文回过头，对上了埃蒙德向自己投射而来的目光。一瞬间，他仿佛被那种目光摄住了。尽管埃蒙德什么都没说，然而四十多年的相处中形成的默契让他只靠这个眼神就几乎立刻断定——他的假设，正中红心。

    “是这一次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埃蒙德看着他，骤然锐利的眼神在沉默中又缓缓柔和下来，然后终于露出一个自嘲似的笑容：“小冰果，你真是……不可思议。”

    “我会输给你？”卡尔文走到他面前，低头对上那双暗红色的眼睛。

    “我并不认为那算是输，但……”埃蒙德的眉峰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接近请求的眼神，“卡尔文，这一次，你能为我活下来吗？”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卡尔文沉默地看着埃蒙德，良久，他抱住埃蒙德的身体，深深吻了下去。

    湿润的吻很快转化成了情欲，然后是进一步的肢体交缠。这一次，连埃蒙德都罕见地陷入了沉默，直到卡尔文的阴茎插进了他的身体，他才极轻地呻吟了一声。他亲吻着卡尔文，从锁骨到手臂，一直吻到指尖，然后像个皮肤饥渴症患者一样紧紧抱住了对方，把脸颊埋进对方炽热的侧颈。

    “我有没有说过，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双唇贴着卡尔文的侧颈，埃蒙德的声音几乎是透过皮肤直接传到卡尔文的听觉神经里的。

    “……”卡尔文停下了抽插的动作，双唇却仍是紧抿着的。

    “听着，卡尔文。”埃蒙德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答应我，不准把我推开，好吗？”

    卡尔文依旧沉默着。如果不是身体被埃蒙德紧紧抱住，或许他就会发现，他不仅没法开口回答埃蒙德的问题，甚至连身体都已经僵住了。就像他能通过一个眼神确认埃蒙德的所思所想一样，他在埃蒙德面前同样没有秘密。当他闭上眼深吻下去的那一刻，他脑海中的念头的确就是——他得把他送出去，送出这个即将变成一片火海的战场。

    “答应过，卡尔文，你必须答应我。”埃蒙德用双臂紧紧箍住了卡尔文的身体，那架势仿佛只要卡尔文不肯说“好”，他就绝不放开似的。

    “不想回联邦吗？”卡尔文艰涩地开口。他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全然哑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不像自己，“那里才是你家乡。我可以想办法……”

    “叛国投敌？”埃蒙德的声音冷了下来，几乎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知道所有帝国的军事机密，如果你胆敢这么做，我会让帝国覆灭得比任何一平行宇宙都要快，全宇宙都会知道，联邦之所以能够取得胜利，是因为卡尔文元帅的鼎力相助。”

    “我……”

    “你不会想说把我交给帝国的朋友吧？谁？妮妲，还是林赛元帅？你打算让他们知道真相吗？还是想让我在你战死之后被当做一个纪念品封在玻璃橱柜里？”埃蒙德的五指深深嵌进了卡尔文的腰里。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卡尔文烟紫色的眼眸，“听着，除了让我和你同生共死，你没有别的选择。”

    “埃蒙德。”卡尔文的眼中已然渗出些许血丝，“你知道，我的生命并不只属于我自己。”

    “而我的生命属于你。”埃蒙德靠近他，鼻尖和卡尔文的贴在一起，“卡尔文，求你。”

    埃蒙德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床上说过多少请求的话，但他从未想过这样的情形——他抱着卡尔文的身体死死不放，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讽刺的是，他的请求恰恰是让卡尔文不要救他。

    卡尔文始终没有回答，于是埃蒙德就那样抱着他。他感觉到身体里的性器慢慢柔软了下去，而在长时间的紧绷之后，卡尔文的身体也渐渐融化般柔软了下来。埃蒙德一直抱着他，用很轻的声音和他说：“嘿，你知道吗？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个话题他从未和卡尔文谈起过，哪怕是在最初坦白的时候，他也只是用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样含糊不清的表述。然而这一次，他终于把来到这具身体之前的事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即使算上这44年，你现在也只有三百岁。”听完了叙述，卡尔文深深看着埃蒙德，“只相当于普通人类……四分之三的寿命。”

    “那么你呢？”埃蒙德平静地反问。

    卡尔文沉默了。这一年，他还只有130岁……这本该是个未来多于过去的年龄。

    ＊

    24小时后，卡尔文召开了全体会议。尽管军事分析部给出的可行性分析有些模棱两可，但卡尔文仍然成功说服了包括另一位元帅在内的所有军官。这场会议的会议纪要被设置为3S级，并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帝星。12小时后，卡尔文接到了来自帝星的回复。回复的内容极其简短——

    “不惜一切代价，将联邦军队拦截在域外。”

    当看到“域外”两个字时，所有前线军官的心都沉了下去。尽管皇帝的命令里并没有“切断一切接壤跃迁点”之类的表述，但所有人都预感到这个在历史上只被星际联邦使用过的缓兵之计，在不久的未来就会发生在帝国的疆域之内。

    那意味着在场所有的军官都会变得无家可归。

    “卡尔文元帅。”一位帝国军官用颤抖地声线提出了问题，“依您之见，星际联邦接下来的战略目标会是哪里？”

    卡尔文伸手转动了会议室中心的全息投影，他的指尖略过了五条可能性最高的进攻路线，最后落在一颗比其他跃迁点更加闪耀的红色球体上。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光晕自那个大型跃迁中枢缓缓散开，大部分被投影的跃迁点的光芒都暗了下来，只有一张树状的进攻网仍保留着原有的光彩。

    “卡尔文元帅？！”

    “这不可能！联邦根本达不到那么深入的位置！”

    “为什么是达纳特斯？”

    会议室里全都是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卡尔文沉默了一会，等众人的惊呼和议论声都平复了下去，才就着之前军事分析部提供的数据报告开始讲解。一小时后，所有参与会议的军官都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这个方案很不可思议。”卡尔文说，“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的确是最糟糕的情况，可是卡尔文。”一个声音从会议桌另一头的全息投影里缓缓传来，“我们的兵力并不足以在维持其余最高可能性的进攻路线的前提下，同时布防达纳特斯。”

    “我明白，所以。”卡尔文说，“珀西元帅，我想将这里的一切托付给你。如果事情的确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我希望您能尽您所能，带大家回家。”

    “那你呢？”珀西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怎么办？”

    “和您一样。”卡尔文坚定地回答，“为帝国尽忠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