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陆时安顿好一切，这才坐在言衍的病床前，眼中憎恨、心疼、厌恶种种复杂的神色交织。

    青年躺在病床上，瘦弱的身躯几乎陷了进去，手背上挂着水，皮肤白的几乎透明，能看到其中青色的血管。他紧紧闭着眼睛，似乎有些痛苦，睡的很不安稳。

    陆时一直知道言衍过的不好，他知道言衍住在肮脏的廉租房，知道言衍为了生存每天都在外面辛苦的打工，知道他很累……却还故意羞辱他折磨他，想要看他更悲惨，更痛苦。

    哪怕这样，言衍也无法体会自己当时的绝望痛苦。

    他甚至想，如果有一天言衍真的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自己只会感到痛快。

    可是现在言衍真的差点死了，他快被自己折腾死了……自己真的开心吗？

    陆时的手紧紧合拢，骨头捏的咯咯作响，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放不下这个卑鄙的骗子？

    不，他只是不想便宜他……这么简单就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经过治疗，言衍的烧很快就退了，只是感冒而已，来得快也去得快，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陆时刚刚结束一场会议，今天一整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哪怕在听汇报的时候，眼前浮现的也是言衍躺在病床上的苍白模样，于是一散会就直接来到了医院。

    刚一走进门，就发现言衍已经醒了。

    言衍也发现了陆时，黑眸中掠过一道复杂的神色，没有开口说话。

    陆时看着言衍，视线落在他有些干裂的嘴唇上，从旁边倒了一杯水过来，扶着言衍坐起来，将水递到他的唇边。

    言衍眼神微微震动，似乎有什么情绪要控制不住的崩裂出来，他默默的喝了一口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沙哑的声音：“谢谢你。”

    陆时放下水杯，闻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必，只是顺手而已，毕竟你还欠我六百万。”

    言衍眼神一黯。

    “病好了就早点出院吧，看病的钱我帮你垫付了，这些也都是要还给我的。”陆时捏着言衍的下巴，目光冰冷，“还有……出院后就住到我家，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不准做了，你现在的工作就是好好服侍我，可别本末倒置。”

    言衍脸色微变，“你的要求我都照做了，这些没有必要吧。”

    陆时没有放过言衍眼中一闪而逝的羞愤不安，这反而更坚定了他的想法，既然你这么害怕待在我的身边，我就更不会让你逃开！当初你背叛我离开的时候，没有想到有一天，你还会落在我的手里吧？

    “谁说没有必要了？”陆时唇边挂着戏谑的笑，“万一你又试图装病躲避我呢？毕竟我花钱是要好好享用你的，三两天头的闹幺蛾子怎么行？既然都出来卖了，就要有点自觉。”

    言衍忍不住道：“我没有——”

    “不愿意？”陆时唇边带笑，眼神却冰冷至极，“你有什么好不愿意的，住进秦家不是你的梦想吗？当初你看中的不就是我的身份吗？我让你如愿以偿有什么不好？”

    他伸手拂过言衍的脖子，声音森寒：“你放心，你想要的……我全都会给你。”

    我曾把你放在心上深爱，但你弃如敝履，如今你只是一个低贱的玩物，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陆时冰冷的声音流过言衍的全身，仿佛冻僵了他的身体，那满是恨意的低语让他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他如今承受的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

    也罢，如果这能让你高兴，我还抱着可笑的坚持做什么呢？况且，这也是我唯一能补偿你的东西了。

    而我有限的时间，还能留在你的身边，便该心满意足。

    哪怕在你眼中这般不堪……至少我还在你身边。言衍闭上眼睛，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他吐出一个字：“好。”

    言衍在医院住了几天，出院的时候，陆时的保镖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不给他任何逃走的机会。

    在陆时家发了一天的呆，晚上收到陆时的消息，言衍简单收拾了一下让保镖送他去陆时所说的会所。

    打开门，言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里面一群男男女女坐在一起，烟雾缭绕灯红酒绿，有钱少爷们搂着相陪的俊男美女嬉闹玩乐，不少人衣衫袒露，就差当众宣淫了。

    呵呵……原来是这种场合啊。

    言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其中的陆时，他端着一杯红酒，表情平静的坐在那里，身边却没有人，有一种和环境格格不入的错觉，仿佛浮华场中的一抹黑。

    言衍心中已然有数，脸上却露出不悦和意外的表情，低着头往陆时那边走去。

    大厅里十分吵闹，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言衍，直到他来到陆时的身边坐下，众人才恍然一惊，这……难道是陆时的人？！

    公子哥们心中有些惊疑不定，陆时几乎从不来这种场合，而且身边也一直没有过人，还被人嘲笑过清心寡欲呢，今天这是要为自己正名了？

    言衍当年虽然和陆时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当时陆时和他谈恋爱的时候隐瞒了身份，后来身份暴露很快就和家里闹掰带着言衍离开了，因此他的朋友们大多并不认识言衍。

    再后来陆时回到陆家，对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自然也没有到处宣扬的意思，是以这个圈子里知道言衍的人屈指可数，在场更是没有人认识他。

    因此那些人也没把言衍当回事，能带来这里的，都是花钱玩玩的货色，真正的女朋友那是得哄着捧着的，更不会让她们看到自己这么荒唐的一面，估计这也就是陆时心血来潮的一个新宠而已，看模样倒是还不错，清清秀秀，原来陆时喜欢的是这口？

    言衍感受到众人落在他身上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眼神极为不自在。

    陆时微微侧过脸，冷淡的视线落在言衍的脸上，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那黑眸如同无尽深渊，他一把揽住言衍的肩膀，将手中的红酒递到言衍的唇边。

    言衍眉头微微一皱，但到底没有拒绝，在众人的哄闹注视下，就着陆时的手喝了一口，抿了抿唇。

    陆时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幽暗的视线落在言衍的唇上，青年原本有些苍白的唇因为沾染了酒液，泛着诱人的酒红色……陆时低下头就吻了上去，将言衍重重的压在沙发上，另一只手轻佻的撩起他的衬衣下摆。

    这动作没有丝毫尊重可言，带着狎玩的味道，一想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做玩物轻薄，言衍眼中终于忍不住露出羞愤的神色，难道之前的那些羞辱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

    陆时的手紧紧按着言衍的肩膀，在极尽的距离凝视言衍眼中的怒色，终于忍不住笑了。

    哦……原来你还有那么一点廉耻心吗？差点以为你无论被怎么对待都无所谓了呢。

    像你这样的货色，本就不配得到尊重，你如今留在我身边，和其他那些有钱人身边的玩意儿，也并无任何差别。不，比起那些光明正大出来卖的，你这种卑鄙的骗子，还要更下贱！

    围观众人屏住呼吸，第一次看到陆时这么豪放的一面，个个都激动的脸色通红，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起哄声：“上了他！上了他！上了他！”

    言衍听到众人的哄闹，感受到陆时越来越加深的动作，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用力的挣扎起来！

    他要离开这里！

    “唔……”言衍猛地侧过头，避开了陆时的亲吻，脸色因为愤怒而浮现一抹绯红，“你放开我！”

    他是对不起陆时，所以愿意接受陆时的羞辱，因为这是他应该偿还给他的东西，但是……

    为什么心里还是会这么难过……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

    陆时的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言衍的脸颊，眼神戏谑的看着他，他一手紧紧捏着言衍的手腕，根本不容许他从自己身边逃开。低头在他耳边吐气轻笑：“大家都很想看呢，你说我要不要满足他们一下？”

    言衍剧烈的喘着气，他的手死死握成拳头，微微颤抖。

    陆时将言衍圈在自己怀里，像是打量一个无处可逃的猎物，好整以暇的看对方露出绝望之色。

    他当然没有在别人面前表演活春宫的爱好，但是他喜欢欣赏此刻言衍脸上的痛苦表情。

    我说过……你想要的东西，我全都会给你。你既然不要我的爱，只想要钱，就应该知道，拿钱买来的东西只配得到这种对待……你该习惯才是。

    言衍的胸腔起伏着，他伸手去推陆时，但陆时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捏的他的手腕咯咯作响，言衍痛的脸色发白，旁边的哄闹声，那些下流的玩笑话，那些人的眼光……全都令他感到羞耻不已，仿佛一丝不挂的置身于一个囚笼之中，只能被迫等待待价而沽。

    就在这时，一道惊讶的声音落入言衍的耳中，“言衍？是你？”

    言衍一怔，茫然的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他面前，男人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西装，容貌俊朗身形颀长，似乎刚刚从外面回来，看向他的目光中包含惊讶、欣喜、深情种种复杂情绪。

    言衍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