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白房子里的哑巴营妓在线阅读 - 十七、等你睡了再走

十七、等你睡了再走

    思昭虽然按太医嘱咐,在府里休养,但六疾馆是他力排众议,一手办起来的,在病中也没撂下这事。每天都有人送消息来,那里有多少病患,情况怎样。因为收的病人多了,花费的食物药物也多了,又要把先前闲置的屋子腾空。这些人力银钱,都是天璇府出了大头。思昭过了遍清单,交给手下去办,只做了这事,就觉得头痛。他不想下人大惊小怪,自己回房吃了安神药,躺下睡了。

    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天都暗了。这时他头不痛了,补了觉,也不困了,就叫人点灯。下人点了蜡烛过来,说,“殿下,苏先生过来了。”

    思昭惊讶说,“他什么时候来的?”听说是下午,又问是为什么来的。

    下人回禀,“苏先生听说殿下睡了,就没说什么。”

    思昭问,“他说什么时候再来?”

    那人说,“苏先生没走呢,一直在花厅等着。”

    思昭这就叫带人过来,一转念,吩咐了几句,自己躺回床上。没过多久,就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说,“苏先生,您去看看罢。”,又听到苏远芳的声音,“不是说过于劳累么,怎么又发起烧来?”声音中掩不住的忧虑焦急。

    思昭闭着眼,听到房门打开,有人过来坐在床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两指搭在自己腕上。他把眼睛睁开一线,看到苏远芳侧身坐着,正全神贯注地号脉,过了会儿,放开手,又有点拿不定主意,俯下身想翻自己的眼皮。

    思昭一抬手,已经握住他手腕,叫了声“远芳”。

    苏远芳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一挣,没挣开,“你什么时候醒的?”

    思昭笑着说,“你进来时我就是醒的”,又说,“我病了那么久,你才过来,可不能一见面就教训我。”

    远芳见思昭虽然在开玩笑,但面容憔悴,脉象细滑,这个却假装不来,愠道,“既然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思昭只拉着他的手,把他右手手指一根根展开,摩挲着指尖指腹,说,“又不是大病,我故意装得重点,传出去叫你担心了,才肯来见我。”

    他这样半真半假的说话,苏远芳总是不知道怎么应对,隔了会儿,才说,“你在城外建了六疾馆,为什么不告诉我?”

    思昭一愣,笑着说,“也没故意瞒着你。你现在知道了,也是一样的。”他把手放开,“从前文惠太子也建过六疾馆,只是没能办下去。我们这些人,平时受百姓供奉,到了要紧时刻,就该体恤穷人病人。这事我早就想做,不单是为这次疾病的缘故。何况……”

    苏远芳问,“何况什么?”

    思昭叹了口气,“何况那天我强人所难,惹你生气。要是再让你以为我有心市恩,又有什么意思。”

    远芳正要说“我怎么会那样想”,却想到那天自己不听思昭说话,自行走了,要是他那时提起这事,自己说不定真以为他在挟恩求报。这样一想,就越发的惭愧,说,“思昭,那天你说得对。学医是为治病救人,贫富贵贱,怨亲善友,都要一视同仁。我为了私怨,不顾几百人的性命,是我做错了。”他既然来见思昭,就是下了决心,但说到这里,还是停下了。思昭也不催,只是看着他,耐心等着。

    远芳见他目光温柔,神色间又带了些歉疚,几番犹豫,终于说,“这病虽然凶险,但不是不能医治。”

    思昭听他亲口说出这话,心里顿时一松。他知道苏远芳能退让到这地步,一定经过了极大的挣扎,这时既感激,又怜惜,柔声说,“你放心。你给了药方,等疫情去了,我一定求父皇下旨,撤了宗法制和归齐令。”他以为苏远芳是带了药方来的,却听对方说,“这病不能用药治,明天你叫太医院的医师去我的住处,我做给他们看。”

    思昭有点奇怪,“不是用药么?”

    远芳说,“不是。是其他法子。”

    思昭心想,以苏远芳的身份,本来就不能去给皇帝诊治。既然他让其他医师去学,那就再好不过,说,“我明天一早安排,午前就跟他们一起过去。”

    苏远芳摇头说,“那地方脏得很,你还病着,不能去。”

    思昭也不勉强,“好。那我让他们自己过去。”

    两人定好了时刻地方,远芳想起身,又被拉住。思昭靠在床上,抓着他手臂,笑着说,“你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你要是走了,我再不舒服,可怎么办呢。”

    远芳明知思昭真有了什么病痛,不知道多少太医赶着来看,但听他这样温柔地求恳,还是心中一软,坐了下来。

    思昭看到他的手放在床边,就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说,“你要等我睡着再走。要是吵醒了我,那就走不了啦。”

    远芳看着他闭上眼,眉心舒展,低声说,“是了,我等你睡了再走。”

    思昭没了心事,睡得就很安稳,第二天一醒,就觉得身边有人。他也不睁眼,伸手搂过去,嘴里说,“你一晚上没走么?”

    那人被他一搂,吓得跳开一步,跟着就捏着嗓子说,“思昭哥哥,我正是一晚没走呢。”

    思昭吃了一惊,睁眼看到思明在床前笑得打跌,等笑完了,又把脑袋凑过来,“我听说你生病,就想来看看。一过来,就看到苏远芳从你房里出去。我还以为他也是早上来的,难道他是陪了你一晚上么?”

    思昭这一觉睡得好,本来神清气爽,被思明这样问,觉得头疼又要发作,只能说,”不要胡说。”

    思明争辩,“我哪有胡说,上次你们……”

    思昭说,“上次我们什么?”

    思明支吾,“上次你们,你们不是吵架了么?怎么,他来找你和好啦?”

    思昭说,“他有了法子,今天就能给人治病了。”

    思明跳起来,“真的?!”跟着口中啧啧有声,“看不出,看不出,姓苏的还有两下子。他要怎么治?我要去看看!”

    思昭巴不得他给自己个清静,说,“我正要去请张太医。等他们来了,带你一起过去。”他知道这事不能耽搁,立刻派人去太医院报讯。思明凑热闹,硬是跟着一起去了。

    这一天思昭都在等消息,心里的焦急也不用说。一直到傍晚,才看到张太医和思明一起回来。思明一看到他就嚷,“哎哟思昭,亏得你没去!苏远芳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八十岁老马,毛都没几根。马厩比茅房还臭!我一进去就被熏个半死,你要是去了,说不定没法活着出来。”

    思昭不理他胡说,只看着另一个。张太医就不一样了,喜滋滋地说,“殿下上次说你那朋友,我还当是谁。我在太医院也见过苏公子几次,他平时话都没一句,没想到有这样的本事。真是英雄出年少,我们这些老糊涂,真是不中用啦。”一边说,一边捻着胡子微笑。

    思昭听这两人一个吵嚷,一个称赞,没一个说到正题的,就直接问了,“张大人,这病到底要怎么医?”

    张太医虽然没思明那样聒噪,但说起话来也是事无巨细,听思昭问了,就把他们去的地方,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从那匹马怎么得病讲起,跟着说它为什么拖了这么久还没死,又说了苏远芳怎么叫人绑住病马,把薄绵布敷进它鼻腔,等棉布被汁水浸透,再取出来,用各种药液浸泡,最后敷在患者鼻子里,这样从头到尾,详细描述完了,末了说,“内经上有‘毒药攻邪’的说法。苏公子用的,就是以毒攻毒的办法。”

    思昭耐着性子听完,只问了一句,“依你看,这法子能不能见效?”

    张崇信说,“只要等明天,那人的病情要是有起色,就是有效了。“

    思昭见他虽说要等,但一脸的赞叹钦佩,看来把握是很大了,想一想,说,“既然这样,请大人叫太医院预备着,要是这办法当真有效,明天就为父皇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