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少年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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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明被思昭吓得不敢多嘴,也收起了胡闹的心。但他喜欢打仗倒不是纸上谈兵,后几天缠着那个梁将军,不是摆阵势就是练兵马,还去营里跟士兵们一起吃饭,咸菜就萝卜吃的也很香。 到了出发那天,两位殿下都穿银甲白袍,骑了骏马,一个温文沉静,端凝秀逸,一个神采飞扬,英气勃勃。来送行的臣下当面没口子说好话,背过头就开始盘算,不知道靠山能不能多攒功勋,好让自己靠得更舒服点。 一个月后,军队刚进西北,郡守冯襄就送来一道表章,称赞思昭定军心,给饷馈,粮道无绝,黎民无扰,四方百姓交口称颂,并感圣上天恩。 这道表章一读,底下大臣都在夸思昭的好,肚子里笑冯襄做了一辈子老实人,年纪大了也学会拍马屁,还没开打,先给思昭送了顶高帽子。齐帝倒很高兴,特地把送信的斥候叫过来问。 斥候上殿了,说这次思昭这次随军出征,无论是预留营宿安置大军,还是召集官吏征收粮草,事事都处置得妥帖周到,连几个经验老道的主簿都佩服得很。更难得的是治下军纪严明,于百姓秋毫无犯。有个晚上大军连夜穿过城镇,一路只有马蹄声和马匹偶尔嘶啼,一点没惊扰到镇民。到了第二天,那些人才知道大队人马已经不声不响地路过了。 斥候这样一说,其他人也不得不信了,都想,思昭为人稳重,办事也能干,这次又有老人儿冯襄帮着,这补给粮草,整顿军需的事做好了,那也很有作为,要是思明一点功勋没捞着,甚至受了什么挫折,就要被比下去了。 这想法倒也不是杞人忧天。几天后第一封战报送到,说军队在边境摆好了阵仗,跟敌军也打了照面。只不过两边都在试探,没出全力。文书里提到思明的地方,说他御下有方,指挥得宜。至于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领多少兵马,怎么布阵,怎么策应,都另有其他人。朝廷上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知道这夸奖没啥大用。不过大家也都想到,这沙场和其他地方又不一样。要缜思断行,要临敌应变,就算你平时把兵书背得滚瓜烂熟,一上战场也可能连方向都分不清。何况前车之鉴在那里,就算这次思明从头到尾呆在营里不出去,也没人敢说一个字。 过了十来天,第二封战报到了,写思明带小队人马偷袭敌营。两边人数差不多,对方被打了个出其不意,死了十几个人,又被烧了粮草。大家一听,都在皇帝面前交口称赞,心想还是龙磐会做人,安排思明立个小功,以后在功绩簿上做文章,那还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但接下来的事却谁也没料到。前线接二连三有消息过来,差不多每封战报里都提到平北将军顾思明亲自带兵,要么山地伏击,要么深夜奔袭,不是歼敌就是劫粮,最差也能以少打多,全身而退。众人听着这些捷报,心里的疑惑都大大压过了高兴,都在想——当年还能说是太子地位高,其他人劝不住。现在龙磐统领军队,圣旨里明说了思昭和思明都要听他调派。现在思明几次三番身入险境,万一出什么事,不但龙磐作为统帅难辞其咎,麾下的将官也都要问罪。 果然宫里立刻下了旨,先嘉奖三军奋勇,保家卫国,重点在后面——要龙磐约束部下,不得贪功冒进。意思是要他把思明看住了。这还是多亏皇帝一向知道龙磐老成持重,先前的动静肯定都是思明不听号令闹出来的。 旨意刚下,还没送到战场,三天后前方已经飞马传报——镰刀口大捷!战报里写得清楚明白:龙磐得到线报,西赢集中了精锐兵力,派一万骑兵从飞虎山突袭。龙磐带了人马,在镰刀口两侧埋伏,用六千人马拖住对方七天。这七天中顾思明把剩下的五千人分成骑兵步兵两支,骑兵日行夜憩,步兵日夜兼程,两天交替一次,在第四天赶到西赢腹地。这一下好像神兵天降,只用了半天,就冲破对方防御,斩杀敌酋,灭敌无数。 思明立了这第一大功,留下五百人收拾残局,带着剩下的四千多士兵赶赴镰刀口,和龙磐两路夹攻。两边打了一天一夜,对方左翼将军战死,几个副将管不住手下,扔下兵器逃跑。其他士兵本来就在苦苦支撑,再看到这个,顿时没了斗志。齐兵全军压上追杀,也就一个多时辰功夫,对面近万人土崩瓦解,不是被杀,就是投降。 当初决定发兵时,只是为了击退作乱的西赢人马,谁知道龙磐和思明出奇兵,定生死,一举扫除敌寇,剩下那些人逃到几百里外,再也不能为祸边境。龙磐成名二十多年,一向用兵如神,这次是在他无数的功绩上,又加多了一件功绩。但思明第一次带兵,就能把布置的任务完成得分毫不差,来回行军五百里,连打两场硬仗,不但杀了敌军首脑,还有余力歼灭对方精锐,实是没人能想到的奇功。 这一下顾思明声名大振。原先那些将领看到他,当面叫三殿下,平北将军,私下都在抱怨,说皇子领兵,自己辛辛苦苦拼下来的功绩,到时候就要白送出去了。现在这话也没人提了,倒有人在庆功宴上喝多了,涨红了脸说,“老子还以为咱们是做事的,这位三殿下是来添个彩头。谁知道人家才是来做事的,咱们才是那彩,彩……”话没说完就被别个捂嘴拖下去了。 消息到了京城,众人又是惊喜交集,又是不敢相信。龙磐在战报中对思明写的评语——年少英才,兵圣之风,两句话传遍宫里宫外,要是提到西北战事,无论是思昭,冯襄,督军常茂,大将龙磐,这些名字就像消失了一样,各人耳口相传,议论纷纷的,就只有“思明殿下”四个字。连街头巷口的闲人妇孺也都在津津乐道,把这事越说越神。 那些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更不用说了,对这位三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每天学堂里桌椅空了能有一半,全是逃课去学功夫的。还有性格莽撞的,瞒着家里直接跑去军营,说要报名从军,要跟着三殿下在战场上杀敌扬名。 长生从小喜欢练武,被这风气一带,心痒得坐都坐不住。他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要跟同伴们一起去看耍刀枪,又不敢让苏远芳知道,就威逼利诱华英,不许他说出去。 华英劝不住他,只好一个人去上课,放学后,等了半天也等不到长生,只好自己慢腾腾地往回走。好在这时候大点的孩子都去学武,既然学武,就要有武德,不能持强临弱,所以没人再来欺负他了。 华英走到半路上,忽然听到一声“喂”,向两边看看,没看到人,又听到那声音叫,“喂,喂。”他仔细看,看到转角站着一个,在朝自己招手。他不认识那人,只停下脚步,没过去。 那人看他不过来,走近几步,说,“小子,我瞧你掉了件东西。” 华英不肯上当,退后一步,离他远远的,“甚么东西?” 那人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个吊牌,在华英眼前一晃,“这是不是你的?” 华英见这吊牌很像是自己的,忙低头拉开前襟去看,看到自己那枚还好好挂在胸前,那人手里的样子一样,但比自己的要旧多了。 他虽然被骗了,却没生气,反而又惊又喜地向那人叫起来,“你也是?!” 还没等他说出是什么来,就听到后边有人叫他。华英转头一看,叫了声先生,三两步地跑到苏远芳身边,抬头说,“先生,他那个是……” 那人见苏远芳过来,就直起身,笑嘻嘻地不说话。 苏远芳把华英拉到身边,向那人说,“萧远荷,你这招猫逗狗的脾气,我看是改不了了。” 何川哈哈一笑,说,阿弟,那你当年是猫儿呢,还是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