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定之情【阿不都比你要乖!】
在这片大陆上,安庆国是出了名的富庶。不仅是因为安庆国历代皇帝矜矜业业,也是因为安庆国得天独厚的优势,南面临海,东西边境的叶城、丰城皆多山渊,只有北方濒临广阔的平原,纵横千里。 数百年前,安庆国的第一任帝王耗尽心血,不惜姓名生生的在北面建起一条蜿蜒千里、直高百丈的厚重城墙,并耗费十数年建起安庆的军事重地—忽冷。 忽冷位于千里城墙的偏南方,是深入安庆腹地的唯一入口,地处寒山脚下,数百年来无数大好男儿投身军营,严守着忽冷城的安危和安庆国子民的命脉。 哪怕是顾澶父皇那样骄奢迷信的君主,也知道忽冷的重要性,既是建了无数坐金灿灿的道观,也自始至终没敢对忽冷的军费动过一丝邪念,真是难得。 安庆国的每位君主都会选出朝中最为优秀的将领封为镇北将军,命其镇守忽冷。镇北将军可在必要时代行皇权,有先斩后奏的权力,手握安庆最为强悍的黑龙军,权势滔天,却无令不得还朝,直到新一代的镇北将军产生,否则就要终身镇守在那座北地的城里,不死不还。 轮到顾澶坐上皇位的这一年,镇北将军已早有人选。 誉满安庆的大学士岳维山有两个徒弟,小徒弟贺繁渊位列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徒弟沈记,将门之后,沈家两代镇北将军,到沈记这一代,圣上虽还未下旨,但满朝众臣都知道沈家这第三代镇北将军,怕是早就定了。 镇北将军特殊的地位,手握黑龙军的军权,自然是各皇子拼命拉拢的对象,沈记之父沈臣锋虽远在北地,却也是再三叮嘱沈记不要掺和进各皇子的污泥事中,甚至想要请旨将儿子调离京中,但被沈记拒绝了。 有些事情,不是能逃掉的。 …… 四月十七,霖都暴雨。 乾安殿内殿,层层叠叠的明黄色薄纱将中间宽大的龙床笼罩起来。 即使是在白日里,也是傍晚一般。 厚重的门窗也遮不住轰天的雷声,霎时闪过的电影将室内照的生亮。 顾澶却趴在龙床中间睡的正香。 阿不躺在外侧木榻间的小窝里,被一个巨大的闪电晃醒,毛毛都反射性的立了起来,过了半会,舔了舔自己软乎乎的小爪子,准备翻个身进入梦乡,就看见床帐的一角被掀起来,继而又放下。 和着时大时小的雷声,只听见贺繁渊低沉的哄着“乖宝不怕,我在这儿……嗯,继续睡好不好?” 还有一些不甚明显软糯的哼哼唧唧。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大一下两声小呼噜轻快的又响起来,贺繁渊轻轻放下帐子,看着又睡熟的一人一毛,轻声的笑了一下,披上外套,向外殿走去了。 霖都的雨从来就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像这样大的雨,也不是很常见的。从晌午一直断断续续的下,最后竟然也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顾澶在龙床上睡了一下午,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要在松软的被子里化成一滩水,虽然雷声将他吵醒了一次,但是也难得的好眠一场。 迷迷糊糊的要去抱住身边的人,白嫩嫩的小胳膊探出一点去,晃一晃。怎么没摸到呢?顾澶怀疑自己可能是睡觉不老实滚得有些太远啦,像个虫子似的带着被子挪了挪,又忍不住睡眼惺忪的抬起身来。 殿内光线暗暗的,床上确确实实只有他一人了,又开始委屈起来,眼睛里想含上了亮晶晶的小珠子,抱着自己的被子连鞋也顾不得穿就出去找人了。 屋里有些闷的厉害,贺繁渊只不过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心中还想着要仔细留意殿里的动静,却看着屋檐下连成串的雨滴,有些恍神了。 贺繁渊的情绪一直控制的很好,不论是在朝臣面前还是在顾澶面前,对待前者则作为上位者的必备素养,对待顾澶则是想要他的小兔子永远平安喜乐,于是己色勿让人知似乎已经成为摄政王抛不掉的习惯,也是他日积月累逐渐在形成的面具。 顾澶刚踏出内殿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他的阿渊一直将情绪隐藏的很好,少有这种悲伤溢与脸上的情况,此时还显得有些有些无措起来,顾澶的心狠狠的疼起来,他什么都做不了。 “呜~”贺繁渊被身后的抽泣声惊了一下,暗骂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人醒来,一回身就看见自家小兔子可怜兮兮的抱着被子,只穿着里衣,还光着脚的扑倒自己怀里“阿渊……呜……” 以为他是醒来没看到人有些害怕,贺繁渊急忙将人搂在怀里抱回内殿。 抱回龙床上的时候顾澶脚丫被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冰的微凉,气的贺繁渊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恶狠狠的亲他的脸蛋“不会叫人吗?就这样光着脚跑出来,着了凉又不好好喝药,阿不都比你乖!” 又解开里衣将脚贴着他的胸口仔细暖着,将人裹得更严实起来。 顾澶却不肯老实的哭唧唧的想要抱着他的脖子,于是只能将两个人都过起来,贺繁渊将他抱在怀里,两个人热津津的捂在一起,亲的火热。 “嗯~”顾澶面对面的坐在他的怀里,被贺繁渊低头吻了个够,才奶声奶气的又巴上人的脖子,“阿渊不要伤心。” 贺繁渊看着他的眼睛肿的跟个樱桃一样,嘴巴也被吻的有些微肿,想起他刚刚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的掉眼泪,心下的酸意也变成密密麻麻的甜。 “我……我知道的”顾澶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巴,有些扎手,又忍不住的亲了一亲。 “沈记师兄……”顾澶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都怪他,要不是为了他当皇帝,师兄也不定会去北边。 贺繁渊有些发愣,又有些好笑。 抬手将人的小脸抬起来,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 “原本,原本不用师兄掺和进来的……”贺繁渊的声音低沉,似是在叹息。 “傻瓜”看着睁大的眼睛,有些好笑,又有些惋惜。 本都是计划好的,顾澶那群兄弟里,贺繁渊唯一放在眼里的就是与他一母同胞的老四,太子宛如一个废物,处处听从皇后的指示,同父同母的嫡亲皇子怎会屈居人下,平日里最为软弱不过的最为风雅文气皇子内里却是一个弑父杀母残害兄弟的畜生,他怎会让与贺繁渊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手握安庆命脉,即使贺繁渊当时作为他嫡亲哥哥当今太子的幕僚。 所以,贺繁渊本想借着四皇子之手将沈记推出霖都,沈记爷爷、父亲两代镇北将军,沈家忠骨埋荒野,一门忠烈,这一辈子,只剩下沈记这么一个男丁,怎么能忍心让他再去不死不休。 丰城秦家,是安庆国有名的皇商,腰缠万贯,富甲天下。四皇子本想借秦家之手将沈记拖下水,沈记位于丰城之时,秦家不惜残杀次子污其之名,想让先帝将他贬出霖都,从此不能上战场。 贺繁渊与岳维山本计划好暗中将秦家次子救了送出丰城,明里让先帝将他贬出霖都几年,而后再为他正名则罢。 没想到的是沈记当夜就把秦家嫡子杀了,命人扔出丰城,不知道扔到那个乱葬岗去了。正正打了岳维山个措手不及,差点把老头气过去。人家次子消失不明,宝贝嫡子真真确确的被你杀了,秦家当即哭爹喊娘的要沈记一名偿一命。 最后岳维山和贺繁渊整整忙活了小半年,明里暗里生生将秦家的罪证摸了个透才将人救回来。 如此,便耽误了。 三年前,正月初七,先帝命沈记前往北地磨炼,如此,便定下了。 贺繁渊气急,岳维山更是大病一场,二十载的筹谋策划,如此尽废了。 “那……”两人已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搂在一起。 顾澶扒着贺繁渊的胸口,“那当初,当初师兄为什么要啥秦家嫡子呀?” 顾澶不明白。 贺繁渊面上浮上一丝冷笑,似有些嘲讽,又想来前几日看见的那块玉佩。 沈记那个狗东西,还能为了什么。 “哦”看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些伤心意,顾澶放心下来,又想到反正三日后师兄就到霖都城了,到时候说不定再问问呢。 又想起三年前,他也被阿渊拉着手前去送师兄的那天,好像也有些下雨,师兄还是挺高兴的,手里握着根木簪子,宝贝的很,揣进胸口。 那天岳师傅还是生气的骂他,他只是笑了笑捂着胸口,说了声什么命定什么的,就骑马走了。 唔,他又有些困了,确实,师兄说的命定的什么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