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会对他负责的(出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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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程女士一手撑在旁边的书桌上,被胸腔里盛满的怒气刺激到眼前发黑。 宁衍便松开手,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程女士的脸颊因为情绪起伏而微微颤动着,她缓了片刻才开口质问:“你为什么……要监视我儿子?” 宁衍认真想了想,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了。 “阿姨,我喜欢他。” 不只是喜欢,而是爱,爱到想随时随地看见程焕,最好是关起来,锁在床上,哪儿也不许去,情感到了最浓烈的时候,甚至想和他融为一体,像初春时融化的两块冰,你我不分。 “你……”程女士美目圆瞪,眼眶红得厉害,是愤怒,也是震惊,她嘴唇颤了颤,“喜欢…什么喜欢?” 宁衍语气平缓地给出解释:“就像您喜欢我爸。” 程女士脑子里“轰”的一声,像大厦倾颓,又像一道闷雷,她身形一晃,脚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赤红的双眼中涌出泪来。 察觉到了是一回事,亲耳听见了又是另外一回事,逃避,或许是人类的天性,程女士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上年纪之后一直身体不好,但怎么说都不愿意去看医生,总说小毛病忍一忍就好了,万一去医院查出什么病来,说不定精神一受打击,人也就废了。哪想到一语成谶,母亲终于熬不住身体上的折磨,接受了检查,确诊为直肠癌晚期,住院前母亲精神还算健旺,然而住院后每况愈下,没多久就病逝了。 她有时候在想,或许死亡是改变不了的结局,但没去医院前至少能让母亲相信,自己只是单纯的痛,而不是生病,也许还能笑着离开。 就像现在,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必须接受现实的打击。 明明应该歇斯底里,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就像被扼住了喉咙,连喘气都困难。 程女士边哭边说:“宁衍,你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知道你幼年丧母,又看你沉默寡言,只当你是因为缺少母爱,所以跟你爸结婚之后,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不夸大其词地说,我也算对你掏心掏肺了,为这个家也倾注了不少心血,我不求你叫我一声妈,也不求你回报,可你……” 她抹了把泪继续道:“我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跟你爸说,也可以骂我,但是你怎么可以伤害我儿子?!” 听到这,宁衍忍不住微微皱眉,“阿姨,我是喜欢他,不是伤害他。” “有什么区别!”她手指抠着桌面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子,你喜欢他,不就是在害他吗!” 宁衍不解地看着她。 “你是同性恋可以,但小焕不是,他将来有大好的未来,会娶妻生子,会过正常人的生活。” 程女士不停地告诉自己,程焕是个正常的孩子,乖巧懂事又听话,怎么看也不会是同性恋,绝对不…… “他不会娶妻生子。” 程女士才做好的心里建设就因为这一句话而彻底垮塌,她仰头看着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可怖的宁衍,嗫嚅道:“你、你说什么……” 于是宁衍又残忍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他不会娶妻生子,因为我们相爱。” “你胡说!”程女士终于毫无形象地怒吼出来,尖利的声音划破周遭的空气。 宁衍依旧冷静,透着凉意的嗓音像一把薄刃,“您不相信也没办法,这是事实。” 程女士气极了,抬手就想扇过去,却被突然袭来的呕吐感生生逼地放下手,佝着腰捂嘴干呕了两下。不能再跟宁衍单独待下去了,再多待一秒,她就恨不得拿刀子捅到他心口上,或者捅进自己的心口里。 离开前,她强忍着不适说:“这件事我会告诉你爸,等他晚上应酬回来,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然后转身匆匆跑进厕所。 宁衍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程焕的衣柜顶上拿下来一个大行李箱,擦干净灰后,他打开衣柜,抓起衣服扔在床上。 - 宁父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怒气,把门摔得震天响,程女士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抹眼泪,没有起身去迎接他。 “爸。”宁衍正好从楼上下来,他站在楼梯上,低头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 “你还有脸叫我?”宁父看了他一眼,一边往客厅走一边扯松领带,把西装脱下来甩在沙发上,然后回头冲宁衍吼了一句:“滚下来!” 宁衍从容地走下来,站在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父亲面前,略微打量了一下,父亲走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散乱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宁父垮着脸,指指他,又指指他脚下的地板,“你给我跪下。” 宁衍没有动,只说:“不跪。” 突然一阵疾风而过,耳边“啪”的一声脆响。 宁衍被扇地偏过头去,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红肿的掌印,嘴角也破了,脸上顿时有些难看,他却只是短暂地皱了皱眉头,舔了一下嘴角的伤口,又甜又腥。 紧接着他膝弯被猝不及防得狠狠踹了一脚,疼痛使他不得不弯下膝盖,“咚”的一声跪在坚硬的大理石上。 宁父把衬衫袖子一卷,低头看着面不改色的宁衍,胸中怒火难平,“这是跪我,也是跪你程阿姨。” 他把放在茶几上的针孔摄像装置拿起来,用力扔在宁衍胸口上,又掉在了地上,他指着地上的东西问:“从小教你礼义廉耻,学校也有思想品德课,你怎么能干出这种龌龊事!你知不知道监视别人是犯法的?啊?” 宁衍目视前方说:“知道。” “你知道?”宁父脸色铁青,“知道你还干!是不是想让我送你进监狱?!” 他看宁衍不说话,于是摆摆手,“行,先不说这个,说说你跟你弟弟的事。” “宁衍,你有病,我可以带你去看病,同性恋可以治疗,至于你弟弟,他多半也是被你逼的,必须给我断干净,到时候开学你去学校报个到,然后办理休学,先看病。” 宁父转过身,没再看宁衍,而是看了眼哭个不停的程女士,他深深叹了口气,从前家里被过世的前妻搅得不得安宁,现在又被儿子搅了好不容易保持的和谐,大概是年纪上来了,有时候真觉得挺累的。 他正打算去安慰程女士几句,却突然听见身后的人说:“爸,断不了。” “你说什么?!”宁父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好好跪在地上的宁衍,见他微微仰着下巴,却不是在仰视自己,而是一种桀骜的姿态。 宁衍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扯着嘴角笑了,眼神却阴鸷得可怕,“从第一眼见到程焕起,我就没想放过他,除非……除非我死。我是挺偏执的,大概是遗传我妈吧,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宁父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前妻,脸色立刻一变,往前走了两步,抬脚用力踹在儿子肩膀上,“这时候提什么你妈!” 宁衍被这一下踹的身体向后栽去,宁父回来没来得及换鞋,硬底皮鞋踹在身上,可想而知有多疼,宁衍却强忍着撑住身体,脊背挺直,他抬头看着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父亲,眼神越来越冷,“为什么不能提?我妈的死还不都是因为你?” “什么叫因为我?”宁父狠狠皱眉,“你妈是自杀,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衍摇摇头,讽刺地冷笑一声:“我知道她是自杀的,但如果不是因为你对她漠不关心,她能情绪崩溃到自杀?” “你闭嘴!”宁父眼底赤红一片,像被触到了逆鳞,整个人暴躁起来,“她那是精神病!自己被自己折磨才选择自杀!” 宁衍冷眼瞧着暴怒的父亲,越是歇斯底里,越是觉得可笑,“到底是被自己折磨,还是被你折磨?你但凡多关心她一点,多陪陪她,我妈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放弃生命,你有做到一个为人夫的责任吗?” 宁父闭着眼睛身体摇晃了一下,当年被前妻纠缠质问的画面又涌了上来,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又恐惧又厌烦,那个女人生的美丽,却十足的偏执,十天里有八天都在犯病,不是问他身边有什么女人,就是问他爱不爱自己,而他早就厌恶了这一切,躲得远远的。 他气急败坏道:“轮不到你来质问我,也不准再提你妈!我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情!” 宁衍拍了拍肩膀上的鞋印子,“这也是在说我的事情,我就是想告诉你们,爸,程阿姨,”他目光越过父亲,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失神的程女士,说:“我跟焕焕断不了,这辈子就这样了,我会对他负责的。” 沉默了许久的程女士终于用哭哑的嗓子说:“你才多大就说敢一辈子?你是男人,他也是男人,你们能结婚吗?能生孩子吗?你们只会被人指指点点,当成一个笑柄!现在年轻,不在乎这些,以后就知道了,不正常的关系酿出的恶果你们根本就承担不了!我们作为父母,更是没办法接受!” 程女士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串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用钥匙开锁的声音,客厅里瞬间没了声音,所有人都沉默下来,齐齐看着被拉开的大门。 程焕一大早就去了姥爷家,本来只打算吃个午饭就回来,哪想到被姥爷留着多吃了顿晚饭,赶回家天都黑得差不多了。 他打开门,看见客厅里灯是开着的,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于是边把鞋子踩下来边伸着脖子往客厅里看。 宁叔叔一脸怒容地站着,妈妈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很伤心,脸上还有泪痕。 这是吵架了吗? 然而他视线往旁边一偏,瞳孔立刻紧缩起来。 宁衍正跪在地上,直直地看着自己,半边脸上又红又紫,已经肿了,嘴角也有一块刺目的红色,看得他心都揪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