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雷因斯庄园的生活平静而又安宁。

    四枫院重莲甚至很少再想起那个仿若在梦中的古老的静灵庭。

    她身上再也没有任何的责任和荣誉，四枫院家的未来跟她无关，二番队的队务不需要她操心，她也不用再看着朽木白哉转身的身影然后默默黯然。

    但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从此告别过往了吗？

    那是她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她背负了几百年的东西，哪怕重生以后现世的安宁在将那记忆中的一切慢慢抹平，但是铭刻在四枫院重莲灵魂里的东西却始终都抹不去。

    这平白捡来的一世，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应该怎样地活。

    伊莲坐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花园出神。

    迹部景吾微微皱眉。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伊莲眼睛里的空洞与茫然。

    “伊莲，过来，吃点心！”

    伊莲回过神来，回头看向迹部。她现在已经熟悉了迹部小保姆的存在或者说是照顾——实际上更多的只是迹部少爷的发号施令，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学习学习，反正迹部小少爷是管得面面俱到。

    好在四枫院重莲也不在意去配合。她现在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目标，虽然说恢复自己的部分实力可以算一个，但是在这个她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并不介意按照迹部说的去做。

    实际上，她觉得迹部小少爷挺有意思的，明明才三岁，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来管她。虽然说，实际上他能够管到的也并不多，但是他每天跟她在一起，总是试图去改变点什么。

    她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是说实话，这会儿她要还是四枫院重莲，直接就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把他无视了。可惜她现在是伊莲雷因斯，面对迹部小少爷只有无奈。

    这些天她渐渐可以听懂几句简单的话了。毕竟托这具身体才三岁的福，语言课程正在有条不紊的学习中，虽然说她在课上也是一言不发，但是都已经记在了心底里。

    只是迹部小少爷好像非常遗憾的样子，因为自始至终都听不到伊莲开口跟他讲话……

    伊莲从沙发上爬下来，迹部少爷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对她伸出手。

    迹部小少爷近来不爱直接牵她的手了，而是喜欢伸手给她。只可惜——

    伊莲歪了歪脑袋，看着迹部。

    两个人面面相觑，迹部的动作定格。

    无奈地抿抿唇，迹部小少爷还是去牵住了她的手。

    “走吧，下午茶有大吉岭红茶还有黑森林蛋糕。”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主动牵起我的手的……迹部小少爷虽然满心失望，但是转眼就已经斗志满满了。

    雷尔雷因斯进门之后就看到正在花园里喝下午茶的两个小豆丁。他站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他们。

    迹部用叉子举着一小口蛋糕，正放在伊莲的嘴边。

    伊莲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

    迹部就这样坚持着。

    伊莲看了看嘴边的蛋糕，张口。

    迹部小少爷志得意满地笑，开始准备下一口接着投喂。

    非常有爱的和谐相处。四枫院重莲都几乎要习惯这种照顾了，因为对方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真心实意想要照顾她，因此她也便忍了。

    说实话她对小孩子没有爱，在她的人生经历里，自出生起，因为与生俱来的强大灵力，自小便是接受各种死神技能的训练，从来没有松懈过。

    而且，就死神这个职业而言，不管大人小孩都是一样的，不够强大，吃亏的就是自己。在战场上，不会因为她是小孩，她是四枫院家的小姐，就有格外的优待。自己没有实力的结果就是——死得更快而已。

    四枫院重莲几百年的生命里，除了变得强大，没有别的乐趣和追求。

    现在想来，那些年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年幼时跟白哉在一起的时候，哪怕两个人只是切磋武艺。

    那个时候，四枫院夜一还在，生性豪爽，却又懒散不羁。她虽然跟夜一是姐妹，但是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姐姐靠谱过。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家族和一切去流浪，简直就是赤果果的私奔的节奏！你敢承认么四枫院夜一！

    还有浦原喜助。虽然她承认这个男人有大才，但是性格太糟糕，懒懒散散不说，刚开始还觉得单蠢，后来深刻觉得一副奸商的样子实在有够坑爹！

    如果真要说恨，她恨这两个人才是最深。她四枫院重莲何德何能，竟然被他们抛弃！她那不靠谱的长姐，一走了之，将偌大的四枫院家还有二番队全部丢给了她！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想过她的感受？四枫院夜一如此，朽木白哉也是这样。

    这些活过几百年的人，到头来却还不如一个三岁的人类小孩。

    四枫院重莲这辈子——不，是上辈子，上辈子数百年，也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照顾。

    从来没有一个人是全心全意把她放在心上的。不会关心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心情好不好……

    她看着眼前的迹部，心情莫名地复杂。

    “吃完了吗？再来一口。”迹部认真地把小叉子送过去。

    伊莲却没有再张嘴，而是看着迹部的身后。

    迹部景吾回过头去，就看到雷尔雷因斯站在他的身后。

    “雷因斯叔叔。”迹部很有礼貌地叫了人。

    雷尔雷因斯点点头，摸了摸迹部的脑袋。但是面对自己女儿，却是无话可说，无从下手。这段日子不见，简直恍如隔世，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儿相处了。

    伊莲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好女儿，所以只能交给父母。得知她过的很好，还有小伙伴陪着她，他就放下心来了。剩下的精力，他全部都发泄到了工作当中。

    如果不是考虑到女儿可能跟他生疏，他不会回到英国。毕竟他是一个父亲，对于已经失去了母亲的女儿，他若是再不来看她，按照伊莲现在的性格，可能父女俩就此陌路了。

    父亲说的是对的。他已经失去了妻子，不能再失去女儿了。他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不是应该交给工作的，而是应该交给伊莲的。

    他的小公主，自那以后就完全自闭了，连一句“爸爸”都没有叫过……

    他蹲下身子，与女儿对视。

    “伊莲，爸爸回来了。”

    四枫院重莲大概听懂了他说的话。这具身体的父亲，回来了。

    不过，“父亲”对于四枫院重莲的意义……等同于无。

    四枫院重莲的亲身父亲，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去了王庭，四枫院重莲对于“父亲”这个词完全没有概念。

    四枫院家的孩子都是“野”大的。自生自灭，犹如野草一般。四枫院夜一是不堪忍受家族的教育，越长越不羁，四处疯四处野。而四枫院重莲就属于那种乖乖地接受家族教育的深闺小姐，虽然性格上不像四枫院夜一，但是成长过程也算不上正常。

    但是在尸魂界，这点又算的了什么呢？又有谁的成长是“循规蹈矩”的呢？即便是作为第一贵族的朽木家，还不是只有朽木白哉和他爷爷吗？

    他们生来就不是作为孩子，而是死神。

    面对雷尔雷因斯这个父亲，四枫院重莲是没有感觉的。

    她不是孩子，不是失去母亲的伊莲雷因斯，没有自闭，不需要怜悯，同样——也不需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