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暗礁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被推上手术台的日子。如此巧合的碰撞,他在这边为了唤回灵魂努力,而他在那边为了唤回生命努力。

    我们……都要加油啊。

    周慕真终于走进了礼堂,他的大脑乱糟糟的,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所以他决定潜心思考他的钢琴,手中在空气中不断舞动,模拟着弹琴时的真实体验。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舞台,熟悉的后台,熟悉的镜子。

    陌生的是镜子里的自己。

    他举起手腕,扣着难扣的袖扣。身后的人似乎在议论着什么,但是周慕真已经无心去聆听了。他的心中填满了关于爱情、关于音乐,关于回忆的一切。他感知到那部分缺失的地方正在慢慢地自己找回来,尤其是待在这里。

    好像呆在这里越久,那些破碎的记忆便更加清晰。

    他又想到了那张过期的邀请函。

    “你这次演什么曲目?”镜子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面容,也是陌生的。

    “肖邦,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周慕真如是回答。

    “上次我也碰见过你,没想到落跑将军也敢再回来啊?”语毕,那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周慕真没心思觉得他过分,只是又看了他一眼后便扭头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知道顾湛怎么样了?

    他解开一颗衬衫的纽扣,拉出那枚戒指。戒指上残余着他肌肤的温度,他用手紧紧地握着。闭上眼便是大男孩的模样,他仿佛便是他脑中的幻想即兴曲,如阳光般明媚、如小船般向往自由、如海风般和煦、如海水般波动、如暗礁般危险,如他本身一般虚无缥缈,像是一场被强制安插在他睡梦中的梦。

    来得突然,走得迅速。

    又或许在不久之后就会被淡忘。

    “15号选手可以准备了。”

    周慕真朝着后台出口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他深吸一口气,将项链放回自己的衬衫内,并扣上了最高的纽扣。整理了一下领结与仪容,他便跟随着工作人员到后台准备。

    稳重的棕色舞台,红色的幕布懒洋洋地被收起。舞台中央摆着一架历经岁月的三角钢琴,镜面的涂层反射着舞台顶端冷酷无情的钢筋水泥。

    等待上一位选手演出完毕,他便踏着沉稳却不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钢琴面前。先是对评委鞠躬,草草看了一眼观众席,几乎座无虚席。他看到了他为顾湛预留的那个位置,空荡荡的。

    但是一晃神,他又似乎看到了他。顾湛笑着,在鼓掌,在欢呼,像一个不守规矩的音乐厅观众。

    在钢琴前坐了下来,镜面反射着他今天一丝不苟的装扮。面无表情,同顶层的钢筋水泥一般没有人情味。

    待着整个场子都安静了下来,周慕真便开始演奏。

    起手一个重音,稍稍停顿后便是如同宣泄般的长段音乐从他双手之下猛然蹦出。每一个键仿佛都是对灵魂的敲击,疯狂却克制。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天他跳下舞台的缘由。伴随着突然柔和下来的乐章,他想到那封邀请函,想到那天也没有出现在这个礼堂的顾湛。他的音乐开始无声地哭泣,手腕发力,至指尖变得卑微。

    他想起了顾湛的病,想起了他为了他的病而小心翼翼的举措。他想起了每日早晨一杯的橙子味泡腾片,那是顾湛不爱喝的饮料。

    他想起了医院里那个粗鲁的人,想起了身体每一个角落的疼痛,想起了灵魂一度被抽离的恶心,想起了自己如同一个坠入悬崖而抓住树枝的人。

    意识慢慢地流淌,乐章急切地想要翻新。

    音符如流水般从周慕真的双手下往外拥挤,湍流不息的冲刷在暗礁,妄图将它打碎。是愤怒、是绝望、是无奈……

    音乐渐轻了,周慕真想到那天顾湛为他买的奶油蛋糕,手指又经不住柔和起来,但对方命悬一线又让他不得不绷紧了神经。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会选择原谅顾湛,他会好好询问到底为什么没有来,而不是盲目地、急切地去寻找一个依靠。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

    可是哪来的如果。

    双手离开黑白分明的琴键,回到了色彩斑斓的世界。周慕真垂着头坐在钢琴面前,那镜面的涂层倒映着他泣不成声的面孔。

    是无泪无声的哭泣,是挤压着喉口软骨组织的呐喊,他找回了他的灵魂。

    台下暴雨般的掌声打在他微弓着的背脊,他听不见,他感受不到,缺失的灵魂被补充完毕,却迎来了灵魂中更深沉的空虚。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朝着观众席鞠了一躬,退场。

    ☆、第 93 章

    如果人生是一个圆,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人就开始不停地围绕着属于自己的半径绕着圈圈。每个人的圈是不一样大小的,但是每一个圆都是独一无二的。当圆与圆出现了交集,他们有可能会因为走过了一段相似的半径而相识,也有可能在走出交集后渐行渐远。

    但是人生是一个圆,相识的人会再次碰面,无缘的人会再次无缘。总而言之便是在自己的人生中不停地转圈,不是在去重蹈覆辙的路上,就是在重蹈覆辙的途中。

    3岁的时候,周慕真小小的手被攥在外公的手里,外公带着懵懂的他上了一艘船,船上有好多好多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白色的花。神情兴许是悲戚,兴许是解脱。只看到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往海里撒去。外公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捏着他的手。但是回家以后,他看到外公在偷偷的抹眼泪。

    真正意识到那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是在28岁。就在几周之前,红发的少女露出她这生最美丽的笑容,告诉他,她要海葬。化作珊瑚也好,化作泥沙也好,她想离开土地。那天下着太阳雨,昭告着她美丽已逝去,却依旧灿烂。

    周慕真坐在后台的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抠着指甲。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三十分钟,只要熬过着三十分钟,得到名次的消息,他就立马去找顾湛。

    倒也不是他不自信,只是上一次自己临阵脱逃的确不给老白面子。更何况,顾湛想要看到的,也肯定是自己坚守到最后的模样。

    之前关了静音的手机已被他重新开启了声音,医院没有来任何电话,顾湛的妈妈也没有联系自己。周慕真的心被悬空地吊在断崖上横出的树枝上,摇摇晃晃,比任何时候更提心吊胆。

    终于,工作人员在门头贴上了名次顺序,有人悲伤,有人欢喜。周慕真草草地瞟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名字就如自己所料的那般位居榜首。心稍微定了一些,紧接着,他穿过想要不断确认的人群,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向了礼堂的出口。

    而在那,已经有个人在等他了。

    对方的眼圈红红的,好像刚刚才哭过。平时的棱角似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