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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萱和魏年在王府仓胡同那边小日子过得很不错,哪顿都有荤菜吃。可在陈萱的心里,鸡蛋仍是极好极滋补的吃食。在她们老家,就是地主儿家媳妇做月子,也没有这样豁出来吃鸡蛋的,许多人家都是一顿俩鸡蛋,剩下的就是白面馒头,有些白面馒头都不够还要补上些玉米面或是二合面儿三合面儿的馒头来吃,哪里有她现在的条件,每天鸡蛋随便吃。 要搁往时,陈萱肯定自己就舍不得,不过,眼下她还要给孩子喂奶,她身体好了,奶水才能好。再者,陈萱现在的思想较先前也有转变,她以后还要念许多书,还要去国外上大学,想成为有学问的人,她的理想是一级教授。不论做事还是做学问,都要有一幅好身体才行。如此,陈萱在吃食上也就不客气了。 就是定的牛奶,她也一早一晚一顿不落的喝着。 说到定牛奶的事,魏年是个新派人士,自陈萱有了身孕,魏年就开始定牛奶了,早上夫妻俩都要喝。魏年是个孝顺人,他也就帮老宅每人定了一份,魏老太太是死都喝不惯的,用魏老太太的话说,“这都断奶多少年了,一把年纪,咋又喝起奶来?” 魏银说,“外头还有卖双皮奶的,妈你不也喝着挺好的。” “那是点心,跟这个能一样?”反正,魏老太太是死都不喝这种鲜牛奶。魏老太爷也不大喜欢喝,老太爷早上晚上更喜欢玉米粥。 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都喝牛奶。魏银和魏年都是洋派,至于李氏,李氏一向柔顺,也很珍惜东西,小叔子都给大家定了,牛奶这东西,李氏没买过,可也知道每天喝不是一笔小开销。定都定了,那就喝呗。至于孩子们,孩子们都是念的教会小学,同学们里早餐是牛奶面包并不稀罕。于是,魏家的早晚餐就成了牛奶玉米粥混搭的中西合壁风。 在陈萱这里,就是牛奶鸡蛋芝麻盐。 有时,陈萱都觉着,这样好的生活,就跟做梦似的。 这是她以往许多年,从不敢妄想的生活。纵是在梦里,都不敢希冀的日子。 原来,只要放开手为自己努力,只要肯用心做事,就能有这样的生活。 陈萱戳戳闺女的小嘟嘟脸儿,轻声说,“娘的小丫头,你以后可得努力了。”得为自己努力,为自己的理想拼搏,而不是处于辅助男人的位置,一辈子默默的为别人的理想奉献。那固然也是一种伟大,可是,那不再是新时代女性所推祟的精神。陈萱庆幸,她的小丫头生在了这个女性第一次将自己与男性放到平等天平的年代,尽管男女要完全平等的路还有很远很长,但,这毕竟是个极好的开端,不是吗? 陈萱瞧着闺女就爱的不行,带几天孩子,陈萱就有经验了,小丫头一皱眉一撇嘴,陈萱就知道是饿了还是拉了,立刻就给喂奶或是换尿布,舍不得让闺女多嚎一声。连魏老太太都夸陈萱带孩子带得好,会侍弄。 在这方面,魏老太太很有吹牛的资本,同过来说话的亲家赵老太太说,“这不是我说大话,我家两个媳妇,连带阿金,都会带孩子。有些小月孩子,又拉又尿,臭烘烘的,我们小丫头,只要拉了,她妈立刻就给洗屁股,拍痱子粉,干净极了。” 赵老太太道,“当妈的会收拾,孩子就跟着得实惠。” “可不是么。”魏老太太笑呵呵地。 魏老太太一辈子养了六个孩子,前两个都夭折了,到魏金才算站住的第一个孩子,在魏金以后的孩子,也都平平安安的养大。所以,几个孩子里,魏老太太这样重男轻女的都比较偏爱魏金,就是因为魏老太太笃信魏金是个福厚的闺女,有魏金这个大闺女,底下的弟妹才平平安安的。当然,魏金相貌比较像她老人家也是真的。 所以,历史原因再加上相貌原因,魏老太太也很疼魏心这个小孙女,就是有一点,魏老太太不大满意,她觉着,魏心这个名儿不大好,魏老太太同大闺女说,“心叫个什么字啊?要我说,不叫魏钱就叫招娣,寓意才好。” 魏金很赞同她娘的审美,从青白瓷碟里拿了个粉里透红的通县的水蜜桃儿咔嚓咬一口,“是啊,叫钱也好,命里有财运。叫招娣儿也不错,如今有个小丫头了,下一胎可得生儿子。” “是吧,我也觉着这俩名儿比什么魏心强。趁着还没给孩子报户口,把名儿改了吧。” “就怕阿年不乐意。” 魏老太太十分有把握地表示,“咱们都是为了给小丫头取个好名儿,有什么不乐意的!” 魏老太太亲自跟二儿子说的,魏年一听便道,“魏钱是什么鬼哟!还有招娣儿,土的掉渣!十个闺女里,九个叫招娣儿,我干嘛给我闺女叫这土名儿!”魏年还没点评完,就叫老太太骂了出去。 魏老太太骂二儿子,“不识好歹的东西!你知道个屁!” 因儿子不识好歹,魏老太太颇觉一腔好意没托付对人,于是,魏老太太决定把这事儿跟二儿媳陈萱念叨念叨,结果,这还没念叨哪,名儿就改不成了。因为,据说是文化界特别有名气的文先生的太太来看望产妇和孩子了! 陈萱都没想到文太太会亲自过来,文太太一身藕荷轻紫色的印花旗袍,颈间一串白色的滚圆珍珠项链,并未做华丽打扮,但身上那些温婉秀丽的书卷气,魏老太太简直窘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更别提交际说话了。魏金也不认识文太太,文太太笑着做自我介绍,“老太太您好,我夫家姓文,阿萱常去我那里参加沙龙,听府上二姑娘说她生了,我过来看望。” 魏老太太不惯与文太太这样的新派女性打交道,魏金年轻些,反应也快,连忙说,“是文太太吧,快请坐。二弟妹在坐月子,您里面请。”直接招呼文太太去了后院陈萱屋里。 陈萱正在轻声同小丫头说话,念诗给小丫头听,“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文太太一笑,魏金请文太太进去,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说二弟妹心太急,小丫头还没满月,就见天的念诗说洋文给小丫头听。” 陈萱见到文太太很吃惊,她正靠着被子卷儿逗闺女玩儿哪,陡然见着文太太,意外极了,连声说,“太太您怎么来了?” “听阿银说你生了,过来看看你,坐快好。”文太太就在炕沿儿上坐了,王大妹端来茶,文太太接过喝两口放在小炕桌儿上,见这屋子不大,收拾的格外齐整,屋里有着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味儿,文太太凑近看小丫头,笑道,“这孩子可真白。” “这点像阿年哥,天生的雪白。”陈萱一向谦逊的人,都忍不住骄傲的同文太太夸自家小闺女,“要是像我就黑了。” “像你也好。”文太太看看孩子,问了问陈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