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不缚此身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此琴之善者也。

    乌云卷-沙罗

    第28章 声色之下

    死去的男人瞪着他充血的双眼,双目却茫然着,无力地看着天空,嘴角诡异地挂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脑后的血迹漫延出来,流到了街边的排水沟里。

    他是从四楼背对着地面掉下的,头部着地之后按理说应该当时就断气身亡,但似乎是心中的怨气未散,竟然让他垂死挣扎一番,死前用尽全力在地上写下了两个血字。

    沙罗。

    发现尸体的人是衙门里的年轻捕快云珀,据说当时他在夜间巡逻,发现某家酒楼的四楼居然还亮着光。

    这段时间几乎没有酒家在夜晚营业,这点亮光让云珀十分好奇。

    寂静的暗夜里,还差一段路程到楼下,他就听见一声肉体落地的声音,沉闷而恶心。

    当他跑到楼下,只看到摔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拼命瞪着眼睛,嘴里吐着血色泡沫,右手一笔一划极其困难地写着什么。

    他下意识抬头,楼上逐渐暗去的光里有个小孩子的身影,光熄灭了。

    再回头一看。

    又是万绮楼!

    ***

    乌云城为何声色行当誉满西海?

    在“海曜商路”不那么盛行之前,乌云人并不想现在过得这么滋润。

    当时城中人口不多,以农耕狩猎过活,范围也就在城周边几十里。后来商路开辟了之后,买卖马匹骆驼可以得到不菲的收入,乌云人狠狠赚了一笔钱,遗憾的是没地方消耗,只能通通屯在家里发霉。

    按照第一批行商们的话来说,乌云人在吃食方面非常没品,最常见的食物大概就是糟糕得犹如八十头大骆驼践踏过的陈年老粘糕,震撼视觉,且无法下咽。

    机灵的汐国商人们看中了这里的商机,当机立断在此地开设了各种食坊酒楼,没多久把自己买牲畜交代出去的钱捞了回来。

    单纯的乌云人一开始还觉得挺好,跟这群商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感激得不行,可当后来钱越来越不够用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可是谁又允许只有汐国的商人脑子好的?乌云人只是单纯而已,又不是笨。

    乌云城的某一任城主大手一挥,让乌云城的姑娘们唱歌跳舞去赚外来人的钱就好了嘛。

    为了让更多人到乌云城进行货物交易,他还发布了一条城规,与乌云人通婚的外来人只能留下,却不能带走乌云人。

    几百年后,乌云的此条城规已经被废除,但城里大多数人都是兼具九曜人外貌和瀚海人热情的美人,很是出了很多冠绝西海的歌姬、舞娘、名妓,故而声色行业发展得如火如荼。毕竟绿洲美人嘛,又养心又养眼什么的,大家都明白的,男人就好这一口。

    乌云城民风虽开放,但城主大人管理却十分严厉,家中男丁没有养家糊口能力,没有一技之长的女子方可进入花井,良家好女子绝对不允许被收入花井,凡是低于十五岁的女子妓坊不得使之接客,被迫要维持生计的女子在妓坊也不得超过十年。

    这样的大环境之下,花井女子与外来男子看对眼发生一些可歌可泣缠绵悱恻的故事屡见不鲜。

    命案发生地是个被废弃的房间,和流言中说的差不多,那儿确实发生了一个故事,杀掉自己孩子的□□然后在房间自杀的故事。

    不过,留烟阁红得发紫的歌姬与乌云城第一幕僚的轶事却并没有众人想得那么龌龊,钱帮州并不是负心汉,他们是相爱的。

    事实上这些年钱帮州和那个女人一直在西海周游,他也一直想娶女人过门。一年前,那个女人突然回到了乌云城,她怀孕了。

    而钱帮州因为城主的任务无法回城,两人就此分别。

    女人似乎是不想让人知道在人前风光的“钱帮铸”有自己这样的出生不光彩的妻子,面对鸨母的多次质问,也一直拒绝对外公布自己孩子的爹是谁。

    一个月前,钱帮州终于得到城主允许可以回乌云城。而女人也终于把自己逼近了一个死胡同,以死成全自己爱人的脸面。

    于是当钱帮州得到消息赶到他藏娇的“金屋”时,只看到成为尸体的爱人,同为尸体的还有他们刚刚出生还未来得及睁眼看一下这个世界的孩儿。

    一地鲜血,仿佛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将自己的血液放干净了一般。

    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刻的场景,极其残忍,又极其悲凉。

    跪在门口失魂落魄的男人已经无法认出任何人,只要有人靠近那个房间,便会听到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如同一只困兽。

    之后钱帮州一直卧病在家,吃喝拉撒都由家中的老仆人照料着,连女妖杀人的事情都没有让他出现在城主府,他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

    每个人都以为在近些年不会再听到钱帮州的消息,谁料才一个月,这个人突然死在了爱人的楼下,生命消逝之时依旧望着那扇小窗。就像当年他站在楼下,带着笑意看着那扇窗里羞红的俏脸。

    其实在正常人眼里,这不过是一个令人感慨的殉情故事,衙门也是用这个故事去缓和乌云城民的恐惧。

    可对于薛藏雪来说,这绝对不是。

    沙罗。

    钱帮州临死前写下的两个字。

    这是他爱人的真正名字,可也是那诅咒一样的乐曲。

    不管是不是巧合,薛藏雪都不敢轻易放开这个线索。

    他站在沙罗死亡的房间,窗外是依旧没有开张的万绮楼,向下望去,路面的血迹已经清理得很干净。

    这个房间的地上有非常惨烈的血迹,闭上眼睛甚至可以看到那个女人是如何忍痛剖出孩子,又是如何流着泪杀死了自己和孩子。

    薛藏雪想起了之前听来的故事,有些不知名的情绪涌现,可惜,这个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懂,就像有一层隔膜,把他和这些感情隔离开去。

    他收回眼神,环视房间。

    床铺到地面的血迹有部分脚印,应该是挪动沙罗尸体时捕快们造成凌乱。其他的东西其他东西一直没有被人动过,保存得非常完好。

    这个房间符合一切故事里的描述,唯一的不和谐来自于窗口上两道刻印。

    这痕迹半新不旧,从时间上看不超过三个月,两道痕迹中间相隔不到三尺,非常平行。

    薛藏雪一眼就看出这是刀痕。

    上宽狭窄,左右各有刁钻的弧度,是两把杀人的刀。

    锋利刀刃同时下砍,力度极大,几乎半刃入木,拔起时毫不拖泥带水,却没有掩饰痕迹。

    薛藏雪抚摸着毫无木屑残留的痕迹。

    这是一个凶残暴力,冷静果决的人。

    如果这个痕迹不是出于遗忘,那么他就一定是个非常大胆的杀手。

    没错,一定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