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药

    凉风冷汗,又是一夜。

    鱼肚白透过窗的时候,那人起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而后床上忽得一轻,她察觉到井百出去,这才放下心来睡了过去。

    日到晌午,江令婧悠悠转醒,她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竟突然有种找不到卓子的恍惚不快,再醒几分,才想起来是在与井百的卧房里,不免的又多了几分惆怅。

    井百不在,她窝在房间里更不愿出去,那本来聪明伶俐的丫头此刻却万分不懂她的心思,她眉眼流转,心里打着小算盘,伺候着江令婧利落的洗澡梳妆,又邀功似的请着江令婧到院里去看那几条新住到池塘中的鱼。

    耐不住她磨,也觉着这屋子闷得很,江令婧披了件长衫便出了门,一遇着屋外的冷风就跟着打了个抖,她提了身上的长衫,过了长廊就见那人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身边站了个畏畏缩缩的老头。

    一见井百,江令婧瞬间便散了兴致,她拢了拢身上的长衫,单薄的布料裹住她的身躯,却也丝毫不减暖意,她眉眼微垂,淡然开口。

    "天凉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言罢,不愿再多留一刻,转头就往屋子口走去。

    偏偏不遂她心意,那人早早的瞧见了她,见她转身要走,尖锐的一声惊呼紧跟着就从她身后响起。

    夫人!

    昨晚睡得好吗?

    不理。

    那人轻笑两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把这老头子剁了喂阿飞。"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传到江令婧的耳中。

    冷风寒气似乎聚拢一齐,直冲她的心口,江令婧脚下一顿,她太清楚,井百的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了,她眉头紧促,终是于心不忍。江令婧停步转身,只见那老头吓得跪在地下,鼻涕跟着眼泪一起往出冒,冲着地板砰砰磕头,额头磕得通红冒血。井百也不看他,她悠闲自在,搭着腿眯眼的盯着江令婧瞧。

    终究是她退让了,从来都是她在退让。

    江令婧阖眼深吸口气,慢慢转过身来,身上的长衫滑下去一些,窜进些凉意,她揽了长衫拢在身上,一言不发走到井百身边。

    江令婧乖巧,井百便无意为难那老头,她随手拿过身边的报纸,笑嘻嘻的抽在了那白胡子老头淌血的脸上。

    "还不谢谢夫人。"

    那老头连忙转了个头,他脑袋发昏分不出人,胡乱的冲着四周乱磕头叩谢。

    井百含笑看着,她拉过江令婧的手,牵着她坐在自己怀里。

    "滚吧,别在这碍事了。

    她从来都是这样,仗着自己不忍,就放肆捏着旁人的性命来要挟自己。

    江令婧坐在井百身上,与井百的丝毫接触都会叫她心生不适,即便是如何抗拒,但还是坐的实在,她未发一言,见着那老头走没影儿了才稍稍宽心,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井百那本就没愈合的伤口早已被压裂,结痂开裂,盖不住血往出冒。

    井百顺着她的眼神低头看,好笑的惊呼一声。

    啊,又出来了,辛苦夫人再给我换一次了。"

    她双手撑在井百肩头直起身来,不愿与她有过多的接触,井百颈肩上缠的纱布贴在她手心里,还没多久就浸了血,已经湿了,这口子本就伤的不轻。

    她没拒绝也没说话,扯着井百身上的纱布连带着伤口上的结痂一起一点点扯开,纱布黏在凝固的伤口上,血痂在伤口上被带着,慢慢的皮痂分离,她似乎能听到"嘶嘶"的开裂声,于拉扯间传到手上的撕裂感,让她感到万分愉悦,再加上这人是井百,她做起来更是毫不手软。

    揭纱布,又免不了要碰到井百的伤口,她便偷偷用手指甲去抠井百的血窟窿。微凉的手指按在血口那上面,便有温热的液体溢涌而出,湿热的包裹她的手指,竟有一种莫名的凌虐快感涌上心头,叫她忍不住再将手指插进那血窟窿中去绞动。

    没一会儿,江令婧忽觉得温热的气从自己的耳边擦过,抬头就看见井百笑眯眯的看自己,她消瘦白皙却棱角分明,一双眉眼如黛墨染过一般,风流俊美,亦正亦邪。

    江令婧盯着她看,毫不客气的瞪回去,接着当着井百的面继续扣她压不住血的伤口。

    井百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咯咯咯笑骂一声   。

    小坏蛋。

    而后,她扣着江令婧的下巴摇了摇,掐得她动不得,吧唧一下亲在她的唇上,不等她回过神就又是深入强吻。

    江令婧被放开时气喘吁吁,反手抽了井百一巴掌。看井百满脸的不屑挑眉,接着反手又是一巴掌,可她一个omega又有什么力气去对付井百。那人顺势抓住了江令婧双手,一双柔夷扣在胸前,软软绵绵的被井百攥着动弹不得,接着又笑着吻了过来。

    一吻过后,她也有些喘不过,贴江令婧耳边轻声细语,亲昵的贴着江令婧鬓边的细绒碎发蹭。感受着身上人渐渐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不由得升出一股子邪火,她眯起双眼还没说话便被一旁的丫头打断了。

    "啊!夫人方才说天凉,该是要冻着了。"

    井百闻言,稍稍错开身去看江令婧,伸手给她紧了紧衣服,她今天穿的是小衫,没法揽过江令婧放进怀里暖,便吩咐起。

    "去拿毯子来。"

    她又抱着江令婧侧过身去看池子里的鱼。

    "瞧那条了吗?"

    "漂亮吧,就是不安生,窜来窜去,但是我喜欢,像你似的。"

    说完她只觉得有趣,又跟着笑了几声。江令婧低眉不语,她手上还有井百的血,攥着井百的衣领,黏了她一身,不知什么时候也粘在了脸颊上一些。

    井百伸手给她擦脸,托着她那小脸瞧。

    别乱跑了,陪我几天。"

    "嗯?"

    尽管那天支走了井百,可她的行踪去向,井百从来都是了如指掌的。

    那日她支走了井百后,偷偷去见了应茶,本以为井百这次回来只是待个几天,南边的战事并未消停,想来她还是要回去带兵打仗的,便叫应茶不必担心,只管看住那沉不住气的小狗就好。

    而后小半个月,井百也没提起过出战的事,而江令婧除了那次见过应茶之后便再未得闲出去,如此熬过了半个月,波涛暗涌,但好在无事发生。

    一日晚上,井百回了南城祭祖,卓子那个不怕死的竟跑来敲她的窗户,她没敢多留她,只抱出早早准备好的衣物给她,叫她交给应茶便匆匆的赶她回去了。

    这会儿,应茶看着卓子抱回来的几件衣服,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有手有脚的,缝件棉衣不在话下,难道还怕少了几件过冬的衣服挨着冻吗?

    她细细琢磨,在煤油灯下静坐了一会儿,眉头越发锁紧,油灯的黄隐隐绰绰映在她的身上,静谧暗沉的气氛悄无声息的房间里蔓延开来。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摊开卓子抱回的几件衣服,里里外外翻了个透,少有的慌张竟是叫她差点打翻了油灯,随后她又找了把剪刀,将棉衣尽数拆了个稀巴烂,终于是叫她翻出来。

    皱皱巴巴的纸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一字。

    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