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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蕊收拾好行李,最后看了一眼张宅。 小环含着眼泪问她:夫人,不再见一面老爷再走吗? 林蕊脚步一顿:老爷在哪里? 小环噎住,一时没答话。 林蕊了然:吟花楼? 小环张口欲说什么,被林蕊止住:不必多言,既然被休,我便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你留在这里,好好的,以后还能谋个前程。 小环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从小就跟着她。 但她是个被弃的女人,小环跟着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林蕊便让她留在了张府。 小环才十二岁,闻言哭得更凶了。 林蕊捏了一下她的脸,道:我走了,你以后好好在这里。 她把张挺曾送的首饰钗环留给小环。小环要拒,林蕊摇头道:我既没了丈夫,再戴这些给谁看呢? 林蕊如今一身朴素衣裙,站在富贵的西街上,格格不入。 张府修得气派。 张挺一手掌控了青州的布料生意之后,越发春风得意,不仅把祖宅翻新,还出钱把整条街都修整了一遍,手笔大得令人咋舌。 门房的靠在漆朱红的柱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轻蔑的朝她这边吐壳子。 连小厮都瞧不起她。整个张府里只有小环一人出来送她。 林蕊深吸一口气,只当看不见,快步离开。 小环抱着她留下的东西,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影子拉得老长。 张挺在生意场上迎来送往,见识多了,越发瞧不上她这个娘家没有权势的原配,连带着府上的下人也不听她的。 可是当初,张挺只是一个走南闯北卖货的,进林府的门都战战兢兢的。 2. 林蕊身上只剩下半两银子,还有些散碎银钱。张挺是个生意人,对银钱尤其计较,林蕊虽是当家主母,却管不了银钱,也管不了下人,身上无半点油水。 在休她之时,张挺耿耿于怀,说起当时聘妇给了林家五两银子。 林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竟也做这卖女儿的是,实在是个笑话! 林蕊气得没要他一分钱。 她步行出了青州城,交了五十文钱,跟着行商的队伍,一路沿着官道南下,奔波几日来到了浔州。 林家就在浔州。 她循着记忆,穿过城中街道,来到一座老旧的宅子前。 林家虽然贫寒,可祖上也是做过官的,只是到了他们这一代就没落了。 她扣响房门,有老人颤巍巍地来开门,见了她呼一声:小姐! 庭院深深,早已无人居住,后园积满了落叶,只余家仆孙叔偶尔打扫。 老人絮叨起这些年的事情。 小姐嫁人后,桀哥儿上京去考试了,一去就是几年。老爷身子本就不好,夫人一人操持家中也病了。家中无银钱支撑,一到冬天老爷就不行了! 后来才知道,桀哥儿中进士了!不仅中了,还是榜眼,圣上爱重亲封了官。只是大雪封了路,驿站停摆,消息翻了年才传过来,哥儿让人带信过来,让老爷和夫人一同去京中,可惜老爷已经夫人悲喜交加,竟一病不起,在去京城的路上走了。 这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孙叔想起往事,流下眼泪。 林蕊哑然,父母双双去了,长兄中了进士,现在京城做官,她竟如今才知道,世事难料,其中多少曲折,实在难言。 孙叔翻出月前收到的信,信上林桀说自己已在京中娶妻成家,想念旧人,便请他一同前去新宅。 我一把老骨头动不得了!哪里能折腾这么远,倒是小姐还年轻,孤身一人在此,免不了受人欺辱,不如前去投靠大郞。 林蕊默然,她在见到孙叔的时候,便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 孙叔暗恨不已,说当时看张挺就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果然,家大业大之后便瞧不起糟糠之妻。更可怕的是,浔州离青州不远,林宅现只剩下他一个老人,若是哪一天张挺欺上门来还无人可应对。 林宅人去楼空,再留在此处也无益。 林蕊祭拜过父母,回头道:孙叔,您帮我备纸,我写信给大哥。 3. 京中。 林府坐落在朱雀街上的中段,门庭宽阔,飞檐走兽,好不气派。 林桀娶了徐太傅的女儿,有丈人提携,又深得圣心,如今官至中书舍人,正是炙手可热,春风得意的时候。 但四年前,他还在浔州的时候,家中穷困潦倒,窘迫得连上京赶考的路费都没有。 还是阿妹把张挺聘妇的五两银子都给了他,他才能有机会入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