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0 渴望

    

Chapter 140 渴望



    霍尔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人,只是喝了几口葡萄酒,就没有了理智,也没有了素日的克制,痴痴傻傻地笑着,闹着,全然没有顾忌。

    女孩对母亲的思念,在醉酒后都不加掩饰地倾倒出来,澄澈的蓝眼睛晶亮如波光粼粼的海面,澄澈的泪水无声滑落,流进她一直笑着的嘴里。

    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妈妈,你终于回来我身边了,哈哈哈

    起初,高登还耐心地安抚这个醉鬼,后来,要好声好气哄着乖女儿,又要唱歌又要讲故事,他莫名累得提不起精神,呆呆坐着,由着女孩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先生,我想,明天我得休息一天。

    霍尔一直冷眼旁观,看高登被发酒疯的女孩当成母亲嬉笑着摧残得精神颓靡,没有出手相助,这会儿也毫无怜悯之心地说着风凉话,留在这里一直当她的母亲怎么样?可以一直休息。

    啊,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罗莎琳德破天荒看见霍尔眼角眉梢的嫉妒,心知肚明此刻他有多不悦,好端端地被认成康里,头发也被薅了几根,偏偏高登被认成母亲,缺母爱的女孩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怎么拉都拉不出来。

    但凡娜斯塔西娅把霍尔认成母亲,一个劲往他怀里钻,撒娇要他抱,此刻他的脸色也不至于这么难看。

    晚餐时间过去许久,其他人都被罗莎琳德遣去休息,时间自由打发,唯独梵妮赖着不肯走,因此大厅里只剩他们五个人。

    空气中流动着女孩的声音,时而轻笑,时而嘀咕,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只言片语。

    梵妮没见过这样子的心上人,眼睁睁看着直到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她的酡颜笑靥多么好看。

    妈妈,你怎么变得这么硬了?

    娜斯塔西娅拍着高登的胸膛,说着令人浮想联翩的话,高登顿时脊背一僵,扫过其他三人一言难尽的眼睛,花了点力道掰开女孩不安分的小手。

    先生,罗莎琳德,还有梵妮,别看戏了吧?我知道我不搞清楚就给她斟酒是我的错,但也到此为止了吧,时候不早了,她需要休息,我也需要休息,人人都需要休息、啊

    妈妈,娜斯塔西娅打断他,一头撞上他的胸口,妈妈,你怎么不讲故事了?

    救命

    霍尔默然起身,将娜斯塔西娅拎起来,打横抱起,转身径自离开。

    妈妈!娜斯塔西娅探出脑袋遥望高登,又看了看霍尔,蹙起眉头眯起眼睛,喃喃自语,先生,你又不让我记住妈妈是吗?

    霍尔垂眸睨着她,她倒是安分下来了,一副认命的样子,慢慢地,她低声啜泣,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哭着,呜呜呜我要妈妈

    大厅中,高登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和两个姑娘道了声晚安便离开,回房去,明日他的假期结束,他需要做点准备。

    两个姑娘对视几眼,空气渐渐冷凝。

    罗莎琳德道:娜斯塔西娅还没忘掉佐-法兰杰斯先生。你应该知道她对他是什么感情吧?

    梵妮瞳孔紧缩,暗暗捏起拳头,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真的在乎她,你应该想办法,令她忘了佐-法兰杰斯先生,他可不是她该肖想的,更何况现在,佐-法兰杰斯先生死了,她也已经有了法兰杰斯先生。

    罗莎琳德心里清楚,霍尔还挺大度的,之前经历过两个女朋友出轨,他都没有追究,也没有迁怒对方的家族,好聚好散,算得上是个绅士。

    但娜斯塔西娅的情况特殊一些,一旦霍尔发觉她的心底里已有他人,罗莎琳德不确定他会怎么做,仍旧好聚好散?可是散了以后,娜斯塔西娅又该何去何从?

    她顶着佐-法兰杰斯养女的名号,却一无所有

    梵妮不满地与罗莎琳德对视,却久久反驳不出半句话。

    罗莎琳德说得有道理。

    通往起居室的长廊上回荡着女孩肝肠寸断的哭声,霍尔踢开门扉,怀里的女孩吓一跳,安静片刻后又不能自己地哭着。

    妈妈我要妈妈

    霍尔将她放在大床上,漠然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坐在床边,将她湿漉漉的小脸掰过来,我问你,你想要康里,还是想要母亲?

    呜呜呜妈妈,妈妈

    康里在她心中到底比不上她的母亲,霍尔像是得到一丝安慰般,自顾自勾起唇角,感觉自己实在容易被哄骗。

    拿起床头柜上的相册,霍尔将它放在她怀里,别哭了,你的母亲在这里,睡觉吧。

    娜斯塔西娅盯着相册,许是先前闹得累了,她平静下来,抽噎几下,紧紧抱着相册很快坠入梦乡。

    霍尔曲起长指轻轻刮过女孩布满泪痕的脸颊,停留在下颌线上,平稳的呼吸含着难以察觉的悸动。

    静谧温暖的深夜,熟睡的娜斯塔西娅无意识地辗转反侧,将身边的霍尔吵醒。

    她还没醒,舔着嘴唇干巴巴呢喃道:好渴

    昏黄的灯转瞬充满整个房间,霍尔起身,绿眸狭长,一边酝酿着阴沉的起床气一边往门外走,回来时手里拿着水壶和水杯。

    站在床边垂眸往杯里倒水,他低声道:起来喝水。

    没有回应,床上的人还在呼呼大睡,微抿的唇瓣有些干涸。

    霍尔端着水杯斜睨她,蓦地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拎起来搂在怀里,喝水。

    女孩皱眉,不满地哼一声,依然未醒。

    娜斯塔西娅?

    第三次得不到回应,霍尔深吸一口气,脑子清醒不少,看着杯里微微摇曳的水,他轻嗤一声,自顾自喝了。

    大半夜起来照顾人,对他而言是史无前例的事,以往半夜起身,不是遇袭了,就是生意上突发状况。

    待他喝完水,怀里的女孩又呢喃道:好渴

    霍尔无奈再倒一杯水,送到女孩唇边微微倾斜,温水浸到干涸的唇瓣,片刻过后,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孩像只小猫似的咬住杯口急急吞咽,水珠自唇角淌下,弄湿她的下巴。

    喝完水,女孩餍足地抿抿唇,继续睡得不省人事。

    霍尔将她放下,相册在被子下,他把它拿了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无可避免地看到深蓝色的项链盒,眸光冷凝间,他熄了灯。

    次日,娜斯塔西娅醒来时,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她有些恍惚地看着男人睡过的地方,小手在被子下摸着身上的睡裙。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只是惊奇,昨晚竟然没有发生那种事,她的睡裙穿得好好的,双腿间也没有激烈过后的不适感。

    不久,罗莎琳德和梵妮从门缝里挤进来,老样子嘘寒问暖,拉开窗帘,为她准备衣物。

    洗漱后走出起居室,娜斯塔西娅才知道,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月的男人出门去了,要晚上才回来,身为保镖的男人们也都走了,房子里只剩下她们几个女孩子。

    短暂的热闹过后,一切又是冗长的平静。

    娜斯塔西娅暗暗叹了口气,仿佛回到康里、克拉克、布莱恩等人离开以后的日子,她感到寂寞又清静。

    什么时候,她可以像他们一样,乘着车,到外面去看看?

    车道长长蔓延到远处的地平线,消失在白雪中。娜斯塔西娅极目远眺,满眼除了银灰色的天空和莹莹白雪外再无其它,但她还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娜斯塔西娅,天气冷,进屋吧。罗莎琳德站在门口唤她。

    罗莎,娜斯塔西娅乖乖走到她身边,外面还有战争吗?

    战争?罗莎琳德暗忖片刻,果断道,一直都有。

    硝烟四起的、无硝烟的、炮火连天的、暗流涌动的,只要有人在,就永远有战争。

    娜斯塔西娅脸色发白,怯懦地走进门里。

    罗莎琳德朝门外望了一眼,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愧意她刚刚轻而易举把一个渴望自由的女孩恫吓回牢笼里。

    娜斯塔西娅木然走进大厅,梵妮在打扫,一个女仆拿着相机在玩,见她来了,对着她拍了一张,提议道:娜斯塔西娅小姐,我们来拍照好不好?

    娜斯塔西娅呆呆愣愣的,由着女仆摆弄,梵妮也来了兴趣,扔下打扫的工具凑过来,我要和娜斯塔西娅拍一张。

    罗莎琳德难得没有和梵妮计较她的活才干了一半,令人感到拘束的男人们不在,几个姑娘都如释重负般雀跃,在厨房里学烘烤的卓娅和另外两个女仆也到大厅里来,欢欢喜喜地拉着娜斯塔西娅拍照留念。

    在大厅里拍了许多张,女仆艾达提议换个地方拍,又提议娜斯塔西娅换衣服拍,于是她们都到主人的起居室里,热情洋溢地给娜斯塔西娅挑选裙子和配饰。

    好多漂亮的首饰啊,娜斯塔西娅小姐每一样都戴上拍几张吧!

    娜斯塔西娅小姐好像没有耳环眼?这些耳环要怎么戴?

    娜斯塔西娅小姐居然没有耳环眼?

    找针来,我帮娜斯塔西娅小姐扎一下!

    浑浑噩噩由着兴致盎然的姑娘们摆弄自己的娜斯塔西娅骤然清醒,连忙抓住耳朵婉拒她们的好意,我、我不要扎针!不要!

    梵妮想起来,诺玛抱怨过以前她想给娜斯塔西娅扎耳环眼,针都烧好了,一转身她跑到门口红着眼睛说害怕,她把她抓回来,她哭着挣扎,死活不肯扎,最后就没扎成。

    卓娅也是,一听要扎耳环眼就变了脸色。

    没有耳环眼的话,这些耳环就戴不了了。

    娜斯塔西娅脑海里浮现出当年诺玛拿着针在烛火上烧的情形,一想到那根针要刺进自己好端端的耳垂,她的鸡皮疙瘩掉一地,脊背发凉。

    我不戴它们!她坚决说道。

    罗莎琳德,你们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是给娜斯塔西娅准备的吗?为什么她没有耳环你们还非要给她购置耳环?这不是存心为难她吗?还是说你们觉得每个女人都该有耳环眼?法兰杰斯原来是这么狭隘吗?梵妮搂着瑟瑟发抖的娜斯塔西娅,睨着罗莎琳德,气定神闲讥讽道。

    罗莎琳德自知理亏,在此刻之前,她真没注意到原来娜斯塔西娅没有耳环眼。

    娜斯塔西娅,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