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都市小说 - 旧诗重提在线阅读 - 第46章

第46章

    向繁洲看不下去:“我们回去吧。”

    “没事,”何慕抚着胃部,“过两天就好了,我到新地方常这样。”

    他重启顿住的脚步,追上去揽她。

    草邻村的破旧尤甚他和何慕的想象,但草邻村村小的现代化,又给他们极大的割裂感,仿若这里围墙的白和墙绘上的色彩,都不该出现在众多土色的民居中。

    但教育的重要性他们也懂得,只有掌握了知识,开拓了眼界,才会有人走出这里,进而改变这里的命运。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1

    朗朗读书声入耳,何慕心中震颤,使命感油然而生。

    她在这一刻真切地感知到,他们在做一个可能会影响这里孩子和地区命运的重要项目。

    “cut,这条过了。”带着鸭舌帽的导演吴成,举着对讲机说。

    继而,场务开始收道具。

    刚才怕打扰拍摄,影响收音,何慕和向繁洲在门口站了许久,听导演喊卡才往里进,但还没走两步,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何慕旁边。

    何慕勉强回忆出,她应该在政府会议上见过此人。

    这个项目是严州政府和肃县教育局共同负责的,中年男人应该是教育部门派出的负责对接的人。

    但她却脑如浆糊,没能想起他的职称。

    赵禹先开了口:“听说何总监生病了,有没有好点,我还当你不过来了呢。”

    男人是慈眉善目的,却让何慕听出了隐约的责难。

    当然也可能,只是她本就对来迟这件事抱有愧疚。

    “抱歉来晚了。”何慕和向繁洲保持距离,左手叠到颈前压着头发,颔首表示歉意。

    “要不要休息一下?”赵禹搬凳子递给她。

    “不用,谢谢。”她拒绝了,她姗姗来迟,哪还有到现场就休息的道理。

    向繁洲是希望她同意的,却没说什么,站在一旁等他们交谈。

    “何总监,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赵禹说,“你们都是大城市来的,比我们当地电视台专业,能大老远跑来帮我们肃县,我们乡亲们都是很开心的。您带团队费心了,生病了休息休息是应该的。”

    “谢谢。”不论这是不是场面话,何慕心里都是暖的。

    向繁洲一开始听到男人话冒出的气焰也压了压。

    “我知道你们专业,但是我这有个建议,不知道能不能提一下?”赵禹说。

    第22章

    团队有人想要来和何慕打招呼, 看到这个场面却步了,仅仅颔首便撤退了战场。

    “当然。”何慕洗耳恭听。

    赵禹推了推鼻梁上的方型眼镜,思索片刻:“孩子们朗诵的这首诗能不能换一首, 换一个更轻快的。”

    向繁洲电话响了, 眼神与她示意, 转身去接电话。

    何慕忖度着。

    创意脚本和拍摄脚本这里都只是一笔带过,只是确定要拍摄一个读书的镜头,没有具体确定朗诵什么内容,这首诗应该是团队现场临时定下的。

    《己亥杂诗》成诗于晚清,诗人在动荡的历史时代见证了层出不穷的社会弊病,这几句抒发了诗人的爱国之情, 是有气魄和格局的, 但放在整个影片中确实有点太重了, 太沉闷了些。

    接手这个项目时, 何慕团队共同查阅了海量的文字和影像资料, 对留守儿童的境遇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也通过学校老师拍摄的教学与日常视频,感知到了这些孩子的纯真和与生俱来的天赋。

    孩子们的诗和画都极能令人触动。

    最初他们放弃更加直接的标题, 选择给这个短片起名《追赶春夏秋冬的人》时,就确定了影片基调并不以悲写悲, 也不去刻意挖掘和消费苦难,她们想回归本真来展现这里孩子的灵性与才华。

    父母缺席童年的孩子, 其实都是在一天天的企盼中度过的, 一直在他们身侧与他们并肩前行的只有时间。

    他们在独自长大的童年中,更多地认识了自然与周遭的世界, 也敏锐地拥有了更多洞悉美的能力。

    相较于苦难,他们更想表达孩子们本就值得更好的未来。

    从主题上说, 更改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何慕应了:“您有什么建议吗?”

    “我看李白的《朝发白帝城》就挺不错,孩子们也学过,”赵禹说,“‘轻舟已过万重山’1多好的寓意。”

    诗仙的诗自然余韵深厚,但此时说“轻舟已过万重山”1未免太早,这些孩子的人生中还有太多的高山要攀。

    何慕心里想的是用李大钊先生的《青春》选段,或者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选段,权衡之后选了后者。

    赵禹听了之后也满意这个答案,同学们的课本上学过,也积极昂扬,带着令人热血沸腾的少年意气。

    和导演交涉后,何慕靠边站了,她仍不大好。

    一上午,她见向繁洲接了五六个电话,才真的意识到他平时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

    放中午饭时。

    见何慕和向繁洲都没上前来领,赵禹拎着两份盒饭过来:“何总监吃饭,我们准备得多,给你一起来的小同志也拿了一份。”

    向繁洲颔首,却有点被戳中笑点,他第一次被如此称呼,但心里莫名是满足的,这话说得跟他是何慕的私有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