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醒了有一会儿,脑子里却还像走马灯一般循环反复着他生前的情景。漫天火光将他整个人焚烧,骨肉烂作一团,身体里的油脂化作污糟焦臭,爆炸声在耳边响起,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所以,现在?

    渐眠有些不可置信的想,是穿越了么?

    他耷拉着眼皮,装作睡过去的样子,脑袋里却飞速转着如今的处境。

    小福子就看着他脑袋一点一点,最后歪过头去,又睡了过去。

    小福子震惊地看着他,一众宫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小福子。

    就这么……就这么又睡过去了?

    这样一个作天作地的混世魔王,别说旁人扯断他的头发,就是宫人们所佩的珠花不合他的心意,就要小心脑袋分家。

    长秋殿的奴才们噤了声。

    一直睡到不睁眼不行的时候,渐眠才恹恹爬了起来。

    肚腹灼烧,他饿的狠了。

    小福子还跪在一边,渐眠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脚就踹了过去,做出一副阴森森的模样来:“饿了,还不快去准备膳食。”

    小福子这才如蒙大赦,爬起来的时候腿酸的不行,一瘸一拐的出去召饭了。

    果然是这样

    看上去他在穿越副本里的人设性格不怎么样啊。

    渐眠半阖上眼,换了种说法:“看着碍眼,都滚出去。”

    隐在角落里的宫人们这才鱼贯而逃。

    渐眠这才得以自由活动,他撑身起来,里间有块妆镜,透过黄铜镜片,渐眠瞥见镜子里轮廓熟悉的人影,提了提唇,笑了。

    虽然看上去他穿过来的原身脾气算不得太好,但脸还是他自己的,又侥幸得了条命,还有什么不满。

    渐眠十分明确,自己在现世的身份,已经伴随着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粉身碎骨了。

    小福子做事利索,没过多久便布了一大桌菜上来。

    渐眠撑着下巴眺望,簌簌的雪打湿窗纸,这样冷的天,宫室里却暖如三春,花厅里的芙蓉开的这样好。

    真是骄奢淫逸。

    蓦地,他顿住了。

    錾银的影壁上映出一道狰狞虚影,动作极大,扬手落下时,拂乱了亮堂堂映在上头的芙蓉。

    “那是谁?”他问。

    小福子看了一眼,有些疑惑,斟酌片刻说:“您不记得了么?”

    小福子:“您不是说,要沈骄自个儿掌自个儿的嘴?”

    “沈骄?”渐眠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对。”小福子答道:“奴才听您的吩咐,捆了薄奚也看着,叫人一刻也不停的监管着沈骄自己掌嘴。”

    另一个人名报出来的瞬间,渐眠脑袋嗡的一下反应过来了。

    渐眠倏然睁开了眼,径直往花厅里走。

    沈骄被堵了嘴,脸肿的像猪头,监督执刑的宫人见他过来,谄媚一笑:“奴才保准将他制的服服帖帖,殿下就放心吧。”

    他这样说,沈骄怨毒的眼仿佛要在渐眠身上剐下层肉来,哪里是服软,分明恨不得渐眠去死。

    渐眠不可置否,他走到被几人合力摁在沈骄对面的少年面前。

    “薄奚”他叫他的名字。

    渐眠微微低身,与他平视。

    高骨,薄唇,眉眼寡淡,过往的沉疴痼疾只能叫他更坚韧,少年单薄轮廓已经抽条出矫挺痕迹,倒显得站在他面前的渐眠更伶仃些。

    这就是【登极】中备受读者追捧的主角攻——薄奚。

    渐眠抚过花厅里的芙蓉,漫不经心地想,深冬里开的这样好的芙蓉也不多见了。

    关于这段剧情,在书中是有介绍的。

    这些芙蓉被花匠们伺候主子一样的照顾,别说是守着时辰松土浇水,精心爱护,就单说那捧着茁壮根部的盆都有讲究,个个如琉璃剔透晶莹,搁外面哪个也是价值连城。

    但被沈骄不小心踢碎了一个,这才有了这出花厅罚巴掌的剧情。

    渐眠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这哪里是穿越,他分明是穿书。

    而他之所以会记得这本书,盖因其中有个与他同名同姓的炮灰太子——渐眠。

    【登极】是一本大男主升级流复仇爽文,主角攻薄奚开局便迎来了亡国灭族主角标配大礼包,后又经过重重艰难险阻,终于为家国成功复了仇,登基即位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这位欺他辱他,将他视作猪狗的炮灰太子砍肢割舌做成人彘。

    而今花厅这段,更加将事情推向无法挽回的高。潮。

    沈骄作为在主角攻受尽折辱时唯一给他送过温暖的人,被亲妈粉认证的薄奚心照不宣的爱人,他的死,跟渐眠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正因如此,书粉们才将薄奚后期的性情大变和渐眠挂上钩。

    好像一个得到所有但失去挚爱的痴情人设更受书粉们的追捧和喜爱。

    后世对这种人设有具名叫法:“美强惨“

    如今的薄奚,美和惨是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强还没有表现出半点。

    他跪在地上,看着沈骄受罚,一双眼里毫无波澜,只有温驯臣服。

    渐眠想,他不去拿个奥斯卡小金人真是屈才了。

    只有渐眠知道,薄奚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和他一样的疯子。

    渐眠跑的着急,鞋袜都没有穿。

    小福子将他的鞋靴捧过来,跪着就要往他脚上套:“少海,当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