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小太监是谢让亲自去太监房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小盛安今年才十二三岁,刚进宫没多久,性子单纯老实,没那么多心眼。

    比宫里那些老油子用着舒心很多。

    听了这话,宇文越却委屈起来:“我伺候得不好吗?”

    像是要证明似的,他将谢让扶起来,屈膝下去要帮他穿鞋。

    宇文越刚下朝,那身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年轻的天子龙袍加身,举手投足间透着威严,谢让哪能受得起他这样伺候。

    他想也不想一脚踹过去,却被人轻轻抓住了脚踝。

    被宇文越放在宫里金贵地养了半年,谢让身上依旧没养出多少肉,气血倒是恢复了不少。那脚踝细得不堪一折,肌肤却莹白如玉,透着淡淡的粉。

    宇文越手掌覆上去,掌心练剑留下的薄茧划过脚背细腻的肌肤,磨得谢让有点痒。

    “宇文越!”

    “我在。”宇文越没理会谢让那点微末的挣扎,蹲在榻边替他暖热了一双脚,才套上足袜,穿好锦靴。

    “如何?那小奴才,不如我伺候得仔细吧?”

    宇文越仰头望他,英俊的眉眼带着笑意,看得谢让头皮发麻。

    那叫仔细吗?

    那叫腻得过头了。

    也就仗着谢让待他好,换作旁人,要是敢这么碰他,早该被他拖下去砍了那双手。

    谢让一脚将人踹开,理了理衣衫,随口问:“今日朝中有事?”

    这半年来,谢让顺利退居幕后,鲜少正面干预政事。除了在某些大事上宇文越会与他商议之外,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三天两头为宇文越讲学一次。

    虽然名义上仍是丞相,但实际已经没有多少实权。

    今日时辰尚早,宇文越这么早来找他,多半是有事要与他商量。

    “也没什么大事。”宇文越在榻边坐下,给谢让倒了碗梨汤,“西域派来的使者,不日就会到达京城,我打算安排会同馆让他们住下。”

    谢让点点头:“好。”

    西域诸国以大月氏为首,三个月前曾传来书信,希望派遣使者前来京城,与中原进行贸易。

    中原地区物产丰富,自古就有周边小国的商人前来交易商品。不过那些大多都是民间小规模交易,两国进行如此正式的官方贸易,还是头一回。

    事实上,早在冬日时候,谢让就提出过要促进与周边国家的贸易。是那时朝中局势不稳,才暂且搁置下来。

    总之,西域愿意主动派遣使者到来,对大梁有利无害,宇文越自然欣然应允。

    “礼部尚书身体欠佳,上个月便与我说过想告老还乡,恐怕没有精力应对西域的使者。”宇文越道。

    谢让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眉梢一抬:“陛下想让我去?”

    宇文越:“老师若不愿……”

    “这有什么不愿的。”谢让吹了吹碗中的梨汤,喝了一小口,“正好最近闲得慌,找点事做也好。”

    宇文越低哼一声:“既然闲得慌,还不如与我去上朝,成天在宫里看这些闲书。”

    他随手抄起谢让方才扔在一旁的书本,扫了眼那花花绿绿的书皮,以及封皮上粗俗香艳的字眼,眉头皱起:“那狗奴才又从哪儿给你找的破书?”

    “禁书库。”谢让不躲不闪,大方承认,“刚收缴上来的,还没来得及销毁。”

    宇文越:“……”

    年轻天子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他磨了下牙,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指责的话,只是无奈地问:“上回不是让人给你带了些时下最风靡的话本吗,都看完了?”

    “早看完了呀。”谢让道,“张生和柳小姐最后过得很幸福。”

    “……那是更早之前的话本里的故事。”宇文越默然片刻,“而且,张生喜欢的是崔小姐,柳小姐和宋公子才是一对。”

    谢让:“?”

    什么,张生折腾了大半本书,不是因为他喜欢柳小姐吗???

    “是作者写得太差了。”帝师大人义正言辞,抬手抽走宇文越手里那本禁书,“所以啊,在规训教条下写出的东西,就是不如人家禁书好看,这玩意才刺激。”

    宇文越双臂环抱:“刺激到打瞌睡?”

    怎么会有谢让这种人,看枯燥的名家经典和政论时津津有森*晚*整*理味,讲情爱欢好的风月话本,不管多么香艳露骨,全都一看就打瞌睡。

    这就是他能成为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的原因吗?

    宇文越垂眸看他,眼底满满都是怀疑:“你真能看懂这些东西?”

    “怎么看不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大多都是这样的故事。”谢让瞥他一眼,“少看不起人,在我先前生活那个世界,我可是从十岁起就收过别人的情书。”

    说到这里,谢让顿了下,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说起来,第一个给我递情书的,好像也是个男孩子。”

    “……”宇文越眸光暗下,咬牙,“后来呢。”

    “什么后来?”谢让眨了眨眼,继续回想,“哦,那会儿我以为他想和我交朋友,就答应了啊。再后来嘛……他好像觉得我周围朋友太多,忽然生气不理我了。”

    说着,还摇头叹息:“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啊……”

    宇文越:“…………”

    宇文越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从齿缝狠狠挤出一句:“原来你从小就这么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