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因为这人的眼神。

    就像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与他举杯对饮,坦荡说出了自己的理想:“考取功名,自然是为了报效国家。”

    “他们都说大梁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从此之后只会一日日衰落下去,但我不信。我的愿望,是让大梁恢复往日荣光,不,要比那更强。”

    “要让大梁成为这片大地上最强盛的国家,臣民归顺,万国来朝,谁也不敢欺负。”

    “若不是为了这个,我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萧长风已经记不清当年他是如何回答的,多半是笑他酒后胡言,狂妄至极。他一介武将,尚不敢许下如此宏愿,一个小小文人,怎么可能做到?

    然而,如今五年过去,虽然尚未达到他当初想要的程度,可这人切切实实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即将走向毁灭的国家。

    时光流转,那双眼中已经不再有当年的狂妄,其中的坚定却从未变化。

    萧长风略微失神。

    他轻声笑笑,举杯与谢让碰了一下:“那本将军就再信你一回。”

    信他的夙愿从未改变。

    信他,的确有让这个国家走向强盛的能力。

    .

    谢让与萧长风饮完了一壶酒,派人送他出宫。

    或许是因为近来天气回暖,自半个月前病愈后,谢让的身体好了许多,就连喝了整个冬天的汤药都暂时停了。

    今日略微放纵了些,他送走萧长风后隐隐觉得有些头晕,索性也回了乾清宫。

    这个时辰,宇文越正在学骑射,谢让趁着少年还没回来,回寝宫沐浴更衣,躺下休息。

    这一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谢让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再睁眼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宇文越。

    少年正在批阅奏折,见他醒来,连忙弯下腰来:“如何,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让睡得脑中昏昏沉沉,听他这话有些疑惑。

    他偏了偏头,听见对方小声道:“都说了不让你喝酒的。”

    “……”谢让无奈,“哪个奴才这么多话……”

    亏他睡前还叮嘱过别告诉宇文越,甚至特意沐浴换了身衣服。

    还是被发现了。

    “没人说。”宇文越将他散乱的发丝拂到耳后,“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谢让这身体压根藏不住秘密,微醺的身体就连信香也染上了些许酒意,宇文越刚进门就察觉到了。

    “鼻子这么灵,你是小狗吗?”谢让笑着道。

    宇文越垂着眼眸,没有回答。

    瞧着像是有些难过。

    这神情看得谢让心都软了,顿时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忙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可不是因为什么应酬喝的。”

    宇文越低声问:“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谢让道,“我和萧长风谈的是国家大事,就算他再有戒心,也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拉近关系。我……我今天就是嘴馋了。”

    宇文越还是不说话,谢让无奈:“好,我保证,以后肯定不这样了,行了吧?”

    少年点了点头,总算笑起来,扶着谢让坐起身。

    “……你故意的吧?”谢让反应过来。

    宇文越动作一顿,取过架子上的外衣,软声道:“但我真的很担心,你身体才刚好一些。”

    那眼神平白把谢让看愧疚了,只能又再三保证不会再犯,还答应让太医来给他诊个脉,才勉强把人哄好。

    谢让乖乖坐在榻上让冯太医诊脉,视线落到面前的人身上。

    对方低着头,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谢让已经许久没和冯太医说上话。

    这段时日,因为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太医没有像先前那样频繁出入乾清宫。

    每隔几日来给谢让例行诊脉,来的人也不是冯太医。

    今日约莫是太医院无人,宇文越又催得紧,此人才万不得已亲自过来。

    谢让若有所思,后者已经收回手,道:“回陛下,谢大人身体恢复得很好,近期当以食补为佳。”

    果真又是相同的结论,谢让点点头,宇文越却是问:“没诊出其他的吗?”

    谢让:“……”

    冯太医疑惑:“其他的是指……”

    宇文越沉默片刻,摇头:“没事,你先回吧。”

    冯太医道了告退,离开寝殿。

    谢让悄然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有些无奈。

    他知道少年有些误会,却并未戳穿他。

    这个年纪的孩子好面子,要是被他当面戳穿,多半会觉得难为情。

    左右这事对他没什么影响,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并无任何异常,自然能解除误会。

    可这都快一个月了,这人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脑子被狗吃了?

    谢让在心中叹息,有点后悔之前想逗着他玩,没第一时间澄清。现在想要解释,却找不到契机了。

    宇文越确实没有怀疑。

    确定谢让身体并无异样后,他安心了不少,弯腰将人扶起来:“今天想吃什么,我去让人备膳。”

    谢让随意点了几道两人都喜欢吃的菜,宇文越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寝宫,却看见一道身影立于院中。

    是冯太医。

    冯太医站在院子里,正与身旁的小太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视线却止不住往寝宫的方向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