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数学新发现》作为数学四大顶刊之一,一直致力于挖掘数学在其他学科上的应用能力。也因此,这几年编辑部的收稿范围越来越广阔,稿件内容也越来越驳杂。

    虽然引入了学术ai进行初次筛选工作,可剩下的审核工作也依然并不好做。

    《数学新发现》一年只收录四十八篇论文,而这些论文的范围几乎覆盖整个数理领域。弄错一篇就是学界的大损失。是以阿莱娅工作以来,从不敢懈怠。

    她反复检查了今日的稿件没有错漏,又核对了发出去的审稿邀请名单,正准备退出邮箱时,却发现邮箱里多了一封新邮件。

    “阿莱娅编辑你好,我是景长嘉……”

    “哦天哪!”阿莱娅简直要跳起来了。戈麦斯回信说要将论文转给景长嘉审核,她还以为做不到呢!

    这种建立在奇点解消上的新应用,她心目中的第一评审人就该是景长嘉。这几个月一直定不下来,她都准备再去找一找景长嘉了。

    没想到景长嘉却先一步给她发邮件了!

    阿莱娅压抑着兴奋,迅速回消息与对方敲定了评审工作。

    景长嘉也没有想到,都这个时间了《数学新发现》的编辑居然还没下班。他与阿莱娅确认完毕后,就起身去了书房,将论文打印了出来。

    奇点解消证明了一整年后,终于有了实际上的应用突破,景长嘉对此充满了好奇。

    他拿着还有些余温的打印纸在书桌前坐定,渐渐的就投入了进去。

    奇异模型是属于统计学的领域,它代表着那些非可识别的模型。其在神经网络算法上拥有广泛的应用。如果要把这篇论文给个归类,景长嘉觉得它应该属于信息几何的方向。

    信息几何这些年在统计物理与ai研发中展现出了想当强势的潜力,景长嘉丝毫不怀疑它在未来的广泛影响。

    但现在,信息几何依然是属于数学的一份子。以一个数学家的眼光来看,论文的混沌模型构建得很粗糙,仍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如果无法解决,这个模型将不能成立。

    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思路,他希望论文作者继续做下去,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给出一些具有启发性的提问。

    牛腩的香气逐渐溢满开来,景长嘉在书桌前丝毫没被打扰。执笔的手越写越快,短短一个小时一个粗糙的数学模型就在草稿本上搭建好了。

    初步工作告一段落,景长嘉刚放下笔,一碗牛腩盖饭就放在了手边。

    景长嘉神色一怔。

    “吃了饭再工作。”封照野把筷子递给他,自己走到了书架前的小沙发上坐下,拿起沙发上那本没看完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景长嘉完全没有意识。

    “你吃过了吗?”他问。

    “这个家里还饿着肚子的,只有你了。”封照野从专业书里抬起头,“小景教授,工作要紧但是吃饭更要紧。你要是在这个家里因为低血糖和营养不良晕倒了,我可就有大罪过了。”

    “怎么会呢?我们封学霸照顾得这么精心。”景长嘉笑了笑,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吃过饭去厨房洗了碗,回到书桌前再次工作了起来。

    月色渐深,两个人呆在同一个书房中,安静又和谐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

    顿涅瑟斯的大学教育与其他学校并不一样。

    因为招生严苛,所以学校的学生相当稀少。入学的第一年,学生们也并不分院系,而只是作为文科学士与理工学士开始一整年的全科学习。

    厄尼斯坐在大礼堂中,等待着高等代数的教授前来授课。

    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位来自阿利铎的留学生,那位同学从坐下来开始,就在不停地与自己的朋友抱怨他不喜欢这样的大礼堂授课形式。

    厄尼斯越听越烦,脾气都快压不住时,礼堂后排突然传来了不可抑制的骚动。

    他循声扭头以望,就见景长嘉迎着阳光走了进来。

    这座数学系授课的大礼堂,并非他们的百年礼堂。这里曾经是一座祈祷室,每一扇花窗、每一道门,都被精心计算过阳光射入角度。

    现在所有人都分坐在两旁没有阳光的长椅上。唯有他们的教授,循着阳光一步步地踏了进来。

    厄尼斯直勾勾地盯着景长嘉,浑身的火气似乎都被压了下去。他旁边那位阿利铎的留学生也没了声音。

    直到景长嘉走上了最前面的宣讲台,厄尼斯才听到对方重新开口:“哦老天,我跟你说,顿涅瑟斯请了上帝来给我讲课。”

    厄尼斯:“……”

    下一次他一定要换个座位!

    “各位同学好,我是景长嘉。本科到博士均在龙夏玉大数学系就读,擅长代数与几何,从今天开始将作为你们的高等代数教授与你们相处。”景长嘉理了理教案,“你们现在有十分钟时间来对我提问。”

    立刻有人高举起手:“教授您今年成年了吗?”

    “我十九岁拿下了麦田奖,现在当然成年了。”

    话音一落,礼堂内顿时哄然。他们当然听过那位创纪录的获奖者,可他们没想到本尊居然就在眼前,更没想到本尊居然如此的……耀眼。

    他看起来根本不适合数学,他应该站在世界最知名的大舞台上释放他的魅力!

    厄尼斯嗤笑了一声,又听见有人大声问:“那教授你有女朋友吗?”

    他忍不住抬头想看景长嘉的神情,却见这个年幼的教授不慌不忙:“多谢关心,私人问题不予回答。”

    乱七八糟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厄尼斯越听越心烦。就在他不停看着时间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结束时,身旁那位阿利铎的留学生举高了自己的手。

    厄尼斯眼睁睁地看着景长嘉的视线投向了那位阿利铎。

    “教授,你为什么会选择顿涅瑟斯?”

    景长嘉扫了一眼阿利铎身旁的人,那一头灿金的头发,无论在哪里都异常的显眼。

    “或许,”景长嘉笑了起来,“是因为顿涅瑟斯答应给我提供独立办公室。”

    厄尼斯:“……”

    下一次他绝对要换个座位!

    作者有话要说:

    厄尼斯:我之前觉得龙夏人才是最讨人烦的。

    厄尼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厄尼斯:阿利铎人是什么狗啊!

    第73章

    数学系的教学楼是一座镜像对称的建筑。由中心建筑为基点,向着左右两侧搭建翼楼。

    因为是旧时代的产物,因此虽然楼里的人研究着科学的最基础与最前沿,但建筑物本身却拥有着相当明显的宗教特征。

    中心建筑的中间,是金色玻璃窗组成的太阳神纹,纹路一直如同波浪往外延伸。最长的那一缕光芒的指向,就是景长嘉的办公室。

    它位于整栋建筑的东部,是一个大办公室连接着小休息室的套间。透过小休息室的不规则玻璃窗,甚至可以看见封照野家的那栋别墅。

    厄尼斯在办公室门外徘徊了十几分钟,依然下不了决心迈入那间办公室。

    他咬咬牙准备再一次离开时,办公室门偏巧打开了,他想找又不敢找的新高等代数教授从门里走了出来,语带惊讶地叫了一句:“厄尼斯?”

    厄尼斯僵在当场,他抬眼看向景长嘉,不情不愿地说:“我没有打算找你。”

    “是吗?”景长嘉笑了笑,“那你继续在这里散步吧。”

    他说完略过厄尼斯,毫不犹豫地要走。

    厄尼斯见状,咬牙跟上他:“你什么时候开始收学生?”

    “短期内不会考虑。”景长嘉说。

    “为什么?”厄尼斯脱口而出,“你是顿涅瑟斯的特聘教授,你的成果与荣誉已经允许你带学生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博士后应聘教学职位,那当然不能收学生。他们得在学校里用上六七年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教育与科研能力。直到学校认可,才能受任学校的资深讲师席位。

    但景长嘉显然不在此列。

    他是顿涅瑟斯追着招聘来的特聘教授,进校就有招收学生的资格。这样的待遇,顿涅瑟斯几十年都见不到一个。这是真正的天才才能得到的殊荣。

    可他现在一个学生也不招,让厄尼斯觉得自己开学之前的那些辗转反侧,都像个笑话一样。

    “因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带好一个学生。”景长嘉说,“毫无经验就去带学生,对学生很不负责。”

    厄尼斯怔了怔,随即张口却说:“你是怕没人愿意当你的学生吧。”

    景长嘉看也没看他,只大步往前走:“你不用担心,我不带本科生。”

    听到这话,厄尼斯脸色又是一阵青白。

    眼见景长嘉都下楼了,他连忙几步追上去:“你去做什么?”

    “虽然你愿意浪费十几分钟的时间在我门口散步,但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景长嘉说,“有问题欢迎随时来找我。没有问题,你请便吧。”

    他说完这话就快步拐进了一间办公室。

    他今天审完了那篇信息几何的论文。有些奇异统计与似然函数上的东西,需要找戈麦斯聊一聊。

    办公室里没有,那就应该在上课。

    询问过威尔逊后,景长嘉又转道往经济系走去。

    封照野出了教室,就见景长嘉倚在走廊上,他侧头看着大楼外的瓦蓝喷泉,耳朵上戴了只无线耳机,正在出神。

    阳光透过夏日里茂密的树枝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令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犹如一汪日光里的浅潭。

    他不知道陷入了怎样的谜题。教室里骤然点起的喧嚣没有将他惊醒,封照野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也没发现。

    封照野抬手轻轻摘下他的耳机。

    景长嘉猛地回过神,一见封照野,眼里就有了些许的笑意:“下课啦?”

    “来找我吃饭?”封照野问他。

    “那你想多了,我找你们导师的。”景长嘉说完,抬手招了招,“戈麦斯。”

    戈麦斯刚回答完一个学生的问题,他冲景长嘉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隔壁:“你去教职食堂等我。”说完,他又看向了第二个学生。

    景长嘉见他们讨论得激烈,就跟着封照野往教职食堂去:“你没有问题要问戈麦斯吗?”

    “统计学的难点都在数学上。特别是奇点理论在现代统计学上的运用。”封照野笑着说,“我有问题的话,可以回去问我们家小景教授。”

    “是哦?封同学家的小景教授听起来好厉害哦?”

    封照野认真点头:“当然。他是最厉害的。”

    景长嘉眨了眨眼,突然觉得有些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