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历史小说 - 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在线阅读 - 第178节

第178节

    江玉珣帮忙取出丝帕去擦。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后传来“叩叩”两声轻响。

    江玉珣攥紧了手中丝帕,压低声音强行用最镇定的语气对门外的人说:“有什么事稍等一会再说。”

    语毕,便继续擦起了桌。

    然还没等江玉珣将桌案擦干,那阵敲门声竟又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他不由心烦意乱道:“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丝帕并不吸水,擦来擦去桌上仍有一摊茶。

    而背后的敲门声消失没一会,竟然又一次响了起来。

    烦死了!

    如此锲而不舍,难不成是想偷偷找我给那群人求情?

    正在气头上的江玉珣将丝帕丢在桌上,快步走到了门边。

    他故意加重了脚步,在木质的地板上踩出了“咚咚”的响动。

    几息后,江玉珣猛地推开了屋门,咬着牙对屋外的人说:“不是说了吗?不要来叫我!”

    伴随着“咚”一阵重响,木质的屋内猛地向后闪去。

    要不是屋外的人及时抬手挡住,这门便会精准地砸在他的身上。

    “烦……”江玉珣一肚子的火还没来得及发,便猛地闭嘴将后面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门外的人一身玄衣,肩上还落着细雪。

    不是天子还能有谁?

    “应……”

    “啊,不——”江玉珣被瞬间定住,“陛,陛下,您怎么来了?”

    并踉跄着向左一步,把乱七八糟的桌案和座席藏在了背后。

    天子朝轻轻点头走入了屋内。

    他神色如常,好像没有听到江玉珣突然蹦出来那个“应”字一般。

    寒风吹过,江玉珣仍如雕塑般矗立在原地。

    ……应长川不是在商讨军务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清懒的声音随风一道落在了江玉珣的耳边,“孤听闻爱卿不悦。”天子脚步一顿,忽有些无奈地转身笑着看向江玉珣,“与其生闷气,不如说给孤听?”

    第75章

    官道还未清理出来,溪口城内的百姓都在家中避寒,四下只剩簌簌地落雪声。

    侧殿内仅有一张桌案。

    江玉珣只得带天子绕开洒了水的地方,分坐于它的两侧。

    窗外的雪似乎又变大了些许,炭盆里的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了江玉珣的面颊。

    他一边继续擦水,一边将刚刚的事仔细讲了一遍。

    江玉珣的声音闷闷的,难得有些许丧气:“……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私心没有任何错,但臣以为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能在某些时候打败本能与私欲。像韦书喜这样的人,与禽兽又有何区别?”

    他显然气得不轻,直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暗戳戳地骂上韦书喜一句。

    谁知与应长川说完这番话后,心中的郁气竟神奇地一点点散去。

    ……看来人真的不能一直憋着。

    听完此事,应长川放下了手中早已凉透的杯盏,并将视线落在了对面人身上。

    江玉珣则忍不住在这个时候于皇帝的面前小声反思了一句:“臣身为尚书令,不应该如此意气用事,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火。往后行为做事还是应该更加成熟一点……”

    天子轻轻地笑了一下,他未置可否,而是反问江玉珣:“爱卿后续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江玉珣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臣以为,特殊时期应当按照军法处置。”

    在他看来大灾与战事没有任何区别,在这两个时候“谋财”都等于“害命”。

    应长川缓缓点头:“照爱卿所说的办便好。”

    他的神情无比平静,似乎并没有被韦书喜的所作所为气到。

    见状,江玉珣不由好奇道:“陛下不生气吗?”

    在他看来,身为皇帝的应长川对桃延一事的在意程度半点也不比自己少。

    韦书喜的行为同样触及了天子的底线,可他看上去却格外平静。

    不等应长川回答,江玉珣又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也对,听说这些事早泛滥于前朝,陛下当年领兵打仗的时候,应该没少遇到吧。”

    “的确如此,”应长川随手倒了一杯茶说,“前朝有许多克扣军饷、物资中饱私囊之人,北地每年都有一批士兵冻死在冬天。”

    曾去过北地的江玉珣不由攥紧了手心。

    极寒之下缺吃少穿,怪不得在前朝“驻守北地”这个词与死无异。

    说话间,太守府内忽然吵闹了起来。

    隐约有人声透过窗传到了江玉珣的耳边。

    “……官道通了。”

    “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快去叫江大人吧,我们早早出发免得再出意外。”

    去往桃延郡内部的时候到了。

    说着,便有一阵脚步声朝着侧殿而来。

    江玉珣放下茶盏,跟在天子背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将要走出门时,他终是没忍住问了应长川一句:“陛下是因为这个才决定推翻前朝的吗?”

    《周史》并未记载应长川称帝的具体原因。

    后世历史学家多默认他是功高震主引起了前朝皇帝猜忌,后为了自保而选择造反。

    不过江玉珣却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殿门一点点敞了开来,冷风如刀般顺着门缝劈入屋内。

    应长川脚步一顿,他忽然转身看向江玉珣,并轻轻一笑道:“那倒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呢?”江玉珣抬眸看向应长川眼底。

    他的表情格外认真,甚至有几分期待。

    溪口城内寒风呼啸,疾风卷着应长川的声音传到了江玉珣的耳边。

    天子的语气颇为理所应当,没有半点遮掩:“孤以为,天下无人比孤更适合这个位置。”

    身为一名古人,他也没有半点为自己“洗白”的意思,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说完这番话,应长川便不以为意地推开木门,从殿内走了出去。

    江玉珣则忍不住在他的背后笑了起来。

    果不其然!

    我就知道应长川绝对不可能是被逼上梁山的。

    候在屋外的内侍官上前递上狐裘,应长川接过以后并不着急将它披上,而是忽然转身看向江玉珣:“爱卿以为呢?”

    “嗯?”正在调整衣带的江玉珣不由一愣,他突然笑了一下看向应长川,末了不假思索道:“臣也这么觉得。”

    ——开玩笑,应长川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前朝那些皇帝才是真正的离谱啊!

    风吹着雪雾,漫向整座太守府。

    哪怕隔着漫天飞雪,江玉珣仍看到了应长川轻轻扬起的唇角,与漾满了笑意的眼眸。

    天子向来不在意世人对自己的评价。

    但此刻,江玉珣的话却如冬日的温水与暖阳一般,在顷刻间融掉了他心间的积雪。

    令他生出了些许连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喜悦。

    -

    大周马车的车轮为纯木质地,雪天行走非常危险。

    稍不留神便会打滑、失控并酿成大祸。

    江玉珣一行人最终选择骑马向桃延郡深处而去。

    只余部分必要物资由马车驮载。

    身为桃延郡太守的童海霖与他们同行。

    刚到官道边,江玉珣便看到了正咳个不停的他。

    “童大人,您可是感染了风寒?”江玉珣上前有些紧张道,“雪一天两天也停不了,您若是身体不好的话,便先在溪口城内休息一下吧。”

    “……咳咳,不算什么大事,”童海霖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前,“老毛病了,也没什么药能吃。”

    同样在整理鞍鞯的梁志为回过头来说:“依我看童大人兴许是还没有适应桃延郡这里的环境,这几年只要下雨降温,他都会咳嗽个不停。”

    南北两地饮食、水土还有气候的差异都堪称巨大,此前从未出过远门且上了年纪的童海霖的确可能无法适应。

    江玉珣正想再劝劝童海霖,但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经翻身上马缓缓地向前而去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笑道:“我是一郡太守,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吧?”

    说着脸上的褶子也跟着一起皱了起来。

    溪口城附近原本是一片沼泽,可如今烟瘴频生的湖沼已经被修整一新,成为千亩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