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历史小说 - 星震在线阅读 - 星震 第52节

星震 第52节

    但每天一定那么几分钟、半小时,当裴哲独自待在三百平米的一个小黑点中,夜色无边无际,而身边什么也没有。

    内心的孤独是软刀子割肉,一下一下的,等察觉到痛时,血也快流尽了。

    电影正放映到大结局前的高潮部分。

    节奏欢快的音乐在这个过分简约却面积广阔的客厅都只能占据一个边角,落地窗不开,高空的风被隔绝在玻璃外。

    赵以川站起身,绕到躺椅边坐下把裴哲往一侧挤,然后放肆地连腿也一起架过去。

    “诶,你干吗……”裴哲想挡他。

    下一秒,赵以川翻了个身牢牢地把他困在自己怀中。

    侧着躺着,他抱紧裴哲,从肩膀下穿出一条手臂固定裴哲的肩膀,往自己心口按。

    姿势别扭却亲密,裴哲为了适应,不得不将脸埋在赵以川颈侧的位置,他先是好奇,随后,微苦的清香袭击了他,蛮横的拥抱将他拉入一片逼仄——

    耳畔,是赵以川有力的心跳。

    连小腿都让他压住了,裴哲挣扎不了。

    怦怦跳的声响连骨骼一起振动,如有所感,裴哲索性闭上眼回抱他,深呼吸。几个起伏后,心也随之彻底安定,仿佛漂在海水中东南西北地沉沉浮浮。

    咸而苦的水被晒透,泛起温暖白浪。

    “我……”赵以川好像吻了他鬓角刚剪短的头发,“我房间那个床还挺舒服的,你要是自己睡不着,就过来吗……?今晚不锁门。”

    有点语无伦次,裴哲抓出赵以川卫衣后背的褶皱。

    “你在想什么啊。”裴哲闷声说。

    “不知道。”赵以川好像笑了,摸他发梢的动作温柔,“就很想你。”

    远处,热带鱼缸里亮着光,鱼游过的影子倒映在浅蓝墙上,仿佛从海洋跃进云间。光斑不时折射着角度,七彩颜色也变换方向,投入裴哲的眼。

    他干脆闭着眼睛,继续沉浸在赵以川密不透风的怀抱里放空所有思绪。

    他想,赵以川怎么知道,除了拥抱,除了想念……

    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

    第48章 四八、亲密距离过敏症

    那句“今晚不锁门”像轻飘飘的玩笑,赵以川不指望裴哲会照办。这是他们自东京回来后第一次一起过夜,偌大客厅隔开两端,他说完晚安回到了自己布置好的卧室。

    闷不做声地洗了很久,赵以川差点把胳膊搓下来一层皮。

    水温很烫,他全身都泛着红。

    临睡前这股热度都未消退,他在柔软的羽绒被里躺了会儿竟有点冒汗,坐起身。赵以川习惯不穿上衣睡觉,嫌热,四月初,虹市已经开始升温了。

    他看一眼虚掩着的门,索性还是把睡衣脱了,只穿一条宽大的睡裤重新躺下。

    时间已经走到新的一天了,周六,他没有别的工作,可以享受一个睡到自然醒的早晨。但赵以川想着裴哲回来,又没问裴哲第二天会不会安排其他,他们可以游泳,或者打网球,反正已经约好了的……

    脑海中笔记一条一条地浮现又消失,赵以川终于不再兴奋了,困意压在他薄薄的眼皮上。他翻了个身,抱住另个多余枕头,长长的一个哈欠。

    门就是在这时被推开,很轻的一声响。

    紧接着,挨近地面的感应灯带亮了,赵以川一愣,正要出声,先一步听见裴哲问他:“你睡着了没?”

    赵以川撑起身,手肘压住枕头带得一边肩稍高。

    感应灯似乎只能照到膝盖,再往上,就是光影交界的朦胧了。裴哲规规矩矩地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似乎是绸的,随着呼吸,有深色的光偶尔一动,短暂得仿佛错觉。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真睡不着了。”

    赵以川眼眸一垂,忽略加速片刻的心态,往大床的一侧挨去,给留出半边。

    “来吧。”他把抱在怀里的枕头也平整地放好。

    裴哲“嗯”了一声,没什么多余的话。

    他踩着地毯过来,连声音都轻得不易察觉。坐下时微微塌陷的不止床垫,还有赵以川心脏被那枚灰尘似的指纹反复按压过的位置,几乎有了裴哲的记号,他一来,那地方就催动了酸楚与快乐一起加速分泌。

    和铺开又拼在一起的榻榻米不一样,这张大床是个太过暧昧的空间,四面垫高,手往外伸时摸不到实处,连带着情绪都患得患失。

    裴哲安静地背对赵以川,把一半的被子往身上裹。

    感应灯带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房间重又陷入夜色,赵以川在黑暗中睁着眼,他伸出手就能抱到裴哲的距离,他能感觉裴哲的呼吸有点急促,也许因为他刚从海拔高的h省回来不太适应。

    他应该快点睡觉,催眠自己,别在意多了一个人的温度。

    可假如赵以川做得到——

    他做不到。

    他就没法对裴哲无动于衷。

    “裴哲……”赵以川张了张口,声音竟然又干又涩有点哑,“那个,你……最近失眠严重吗?”

    无关痛痒的一句话,裴哲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问这个干什么?”

    赵以川说:“没失眠也不会过来吧。”

    片刻后,身体摩擦被子的声音响在耳畔,赵以川的眼睛适应了过分昏暗的环境,他看见裴哲转了个身正面对他,被子一直遮到鼻子以下,所以说话就瓮声瓮气。

    “是有点。”裴哲像叹息似的,“我高反了好几天,不太舒服。”

    赵以川朝他靠近,伸手盖住裴哲的眼睛,手指揉着他的太阳穴和后脑。

    “这么辛苦,下次别自己去了不行吗?”

    “不至于。”裴哲眉心放松了点,“但这个别人还真取代不了,我必须亲自看情况。还有很多关系都得沟通,又是高海拔,又喝酒……”

    他的声音缓缓低下去,接连几日的辛苦终于有了一个小口可以倾泻出来。

    h省位于西部高原,启荣科技早在刚起步时就已特意在那边设立办事处。

    虽然条件艰苦,回报却比想象中优越太多。他们在接触碳排放这块的计算模型前有一套水源和空气的监测系统,经过多年开发更新,已经十分完善了。

    现在政策就是要绿色发展,许多企业一旦准备进驻高原搞项目,环保指数是硬标准,直接决定了他们的生死。启荣科技垄断了几个高原省份近90%的市场,在新的模型成熟前,这套系统时至今日都是他们收入的一大来源,况且直接和市政建立合作,稳固又长久。

    但裴哲知道依赖某个产品和某项特定业务无异于坐吃山空,他这次无论如何要跟着林南知来,除了有必要结交相关人脉、实地勘察盐湖开发条件,还有就是,他想借此机会打入星鸿牢不可破的合作圈子。

    矿藏产业特殊,星鸿接洽的甲方除了国字头偶尔还有军字头,林家的关系网据说能直达好几个中枢部门。盐湖开发,不仅是有利可图,更因为有特别任务在里面。

    启荣科技要真能借此提供技术支持,和星鸿联手,再加上启荣集团总部的资金支持,未来说不定会啃下最难吃的一块肉。

    啃的难度越大,未来回报就越是丰厚,裴照雪明白得很,所以哪怕集团高层还在吵要不要予以支持,她已经默许了裴哲放手去做了。

    她不是不心疼裴哲,但她也最后才考虑裴哲的辛苦。

    这一点上,裴哲和她一模一样。

    裴哲可以无所谓,先把身体极限放在一旁,赵以川却听不了这个,等他说到跟财政那边一起吃饭时吓人的高原青稞酒,脸都白了。

    “下次不能这样!”赵以川严肃地提醒,“你身体会搞垮的。”

    深夜,他声音竟十分有力,裴哲为之一振,半晌,都不知该怎么回应赵以川。

    他听出赵以川的责怪,担忧,心疼……

    以及沉甸甸的在乎。

    赵以川大他两岁,是他半个学长,所以有的时候字里行间都是掌控欲,奇怪的是,“不许这个”“不能那个”明明听着讨厌,他这么说,裴哲却不反感。

    “知道了。”裴哲低声说。

    因为后半夜,他的腔调格外乖巧顺从。

    赵以川拍拍他的后脑,问:“现在呢?聊了会儿……睡得着吗?”

    裴哲伸手,想拽赵以川的衣角——这算他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扑了个空,有点尴尬地想收回,又嫌太刻意就装作很镇定地贴上赵以川的腰。

    微烫的劲瘦的细窄却有力的,肌肉在他掌心与呼吸同频轻轻地恍如亲吻。

    也像某种暗示。

    “试试看吧。”裴哲半闭着眼不设防,口无遮拦,“你身上味道好闻。”

    赵以川反而笑了:“那我抱着你。”

    疑似听见一个淡又软的鼻音,算他默认了。

    赵以川将裴哲往自己的方向拽,想面对面地抱,但裴哲却重新翻回去背对他。赵以川不以为意,几声悉悉索索的响动后,他从背后拥着裴哲,鼻尖蹭蹭对方颈后。

    这还是以前连靠近点都会浑身紧绷,说着要保持社交距离,然后飞快后撤、避免任何肢体接触的裴哲吗?

    他想问裴哲,“你的过敏好了没?”

    又觉得已经不需要答案。

    裴哲让他抱,让他摸,让他亲吻抚慰,剩下的只有让他爱。

    轻柔的吻落在颈窝,接着是锁骨,赵以川的手从腰侧穿到胸口,摩挲着解开了裴哲睡衣最上面的一粒扣子,他叼住丝绸的衣领往边上扯,然后轻车熟路去吻裴哲的锁骨。

    赵以川记得裴哲这里敏感极了,稍微力道重一点,他就浑身战栗难以自控。

    “嗯……”怀中发出低喊。

    从背后也很好,至少裴哲不会伸手推他。

    赵以川摆脱裴哲微弱的反抗,同时咬了他的耳垂,用舌尖描绘他那个愈合了的小孔,呼吸滚烫,含含糊糊地问:“上次就想问……你打过耳洞吗?”

    “打过,我……”裴哲刚要答,猛地捂住了嘴。

    赵以川正掐着他的腰。

    有什么往下滑,和温泉中境遇一模一样,但动作更温柔,没用手,就这么贴着他,同时细致地吻遍他的锁骨、肩膀、侧脸。

    最后封住在舌尖忍耐的呼吸。

    赵以川换气时垂着眼,因为太暗,裴哲看不清他眸子里浓重的占有欲。

    但声音也够明确了,语气十足的温柔,话语却十足地不容反抗,赵以川咬一点他的下颌,黏糊糊地:“睡不着,我帮你放松一下好不好?……”

    裴哲想说“不”,他又陷入巨大混乱中,他觉得不应该是这个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