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28】訪

    日出雾露徐，青松如膏沐。

    坐在驾驶座上并不好睡，盛之言醒来后看见外头朝阳升起，昨夜的雨水和露珠在阳光的折射下如玻璃珠剔透，青葱苍翠的林树也似沐浴后清新。

    挡住前方道路的断木仍需解决，盛之言打了山道救援后便回车上等待。

    后座的女孩蜷缩在一块儿，纤长的睫毛微微颤着，似乎将要醒来。

    盛之言回头满脸柔和的望着夏玥，等待她甦醒。

    只是这么看着她，胸腔便被一股成为“满足”的情绪填满。

    女孩悠悠转醒“唔…”

    “醒了吗？雨过天晴了，起来伸展伸展吧。”

    夏玥坐起身伸了伸懒腰，全身酸软得厉害，她哀怨的看向始作俑者，盛之言被看得心虚，向后伸去替她揉腰。

    “抱歉…”

    “抱歉什么？”

    他没想过女孩会这么问，倒是愣住了。

    “说呀！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女孩嗓音带哑的咄咄逼人道。

    她再也不会相信盛之言的鬼话了，开始前还多次保证会很快结束，结果一做又做了将近两个小时。

    她蹙眉质问，男人哄了好一会儿才算勉强过了这关。

    “没有下次了！”夏玥严肃的下令。

    “好的好的，以后不在这么小的车子车震了，别生气了，待会儿还要见陈妈妈呢！”男人惯会将话语曲解成其他意思，山道救援人员到了，夏玥懒得跟他争辩，催人赶快下去迎接。

    断木移开后，两人加快车程，约莫半小时就到了春晖园。

    夏玥昨天上午虽跟陈妈妈说了要回去，但并没有说明确时间，因此也就没说昨夜困在林间的插曲了。

    “玥儿姐姐回来啦！”

    “陈妈妈，玥儿姐姐回来啦！”

    “陈妈妈，玥儿姐姐带着一个大哥哥…”

    孩子们看到院子门口停下一辆车，夏玥出来后大家兴奋的跑上前围着她转，直到盛之言做好心理建设下了车后，大家脸上满是疑惑，年纪比较大的孩子率先向陈妈妈喊道。

    “你们好呀，还记得我吗？”盛之言温柔的笑着开口，他觉得此刻比当初获得最佳新人歌手第一次上台发表受奖感言时还要紧张。

    “大哥哥你是谁呀？”

    “你长得好像盛之言啊。”

    “竹子姐，盛之言是谁啊？”

    “唱mud的歌手呀，佑泰最喜欢的那首歌。”

    “为什么我们会记得你呢？你是谁？你是谁？”

    “玥儿姐姐，他是谁呀？”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绕着二人问话，盛之言略感挫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现在的他跟当初的胖子天差地别，孩子们会记得吗？

    “你回来了，玥儿。”陈妈妈站在门口开心的喊着夏玥“这位先生是…？”

    夏玥跑上前抱住陈妈妈瘦小的身躯，蹭了蹭才开口介绍“他是…伍炎，炎哥哥。”

    陈妈妈吃惊不已，对于八年前夏玥带回来的男孩她印象颇深，当初夏玥还因为与他失联难过一阵子呢，不知道二人是怎么重新联系到一起的，不过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男孩如今的模样。

    最让人夺目的是他浑身散发的阳光和自信，与当年那个狼狈又自卑的男孩全然不同。

    另一头的盛之言被孩子们附和着现场来一段即兴演唱，他第一次感受到过年被亲戚喊上台表演的局促和尴尬。

    所幸年纪还是没有白长，他三言两语就转移了孩子们的注意力。

    “我替大家准备了礼物，来猜猜哪份是自己的吧！”

    夏玥按照事先商量的说法向陈妈妈说起两人的相遇，他们是在成为上下属后才认出彼此，且他就是当初借医药费给他们的老板。

    “你当时不是说你那个明星老板叫于燃吗？”

    “当时本来是要去于燃那边工作的，但公司人事调动就被调去炎哥哥那儿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原先以为钱是公司以于燃的名义借的，之后才发现我老板，也就是炎哥哥个人借的啦！”

    “原来如此，他不是你老板吗？还是大明星，怎么会有空跟你回来？”这才是陈妈妈最关心的问题。

    “他是回来看你和弟弟妹妹们的呀！我们除了是上下属还是…朋友呢！”

    “况且他说之前就一直想回春晖园道谢，只是…”说到这里，夏玥也觉得充满遗憾，二人要是没有错过这段时光，是不是之后就不会以那种方式相遇呢？

    不过她还是很庆幸是他，如果不是他，她也根本没勇气跟炎哥哥相认。

    闲话家常结束后，盛之言那边也差不多分发完礼物了，他被孩子们带进屋内。

    “您好，陈妈妈，我是伍炎，当年承蒙您关照了。”

    “好孩子，你变了很多，听说你们从隔壁市赶来到，辛苦了，快坐着歇会儿，我去煮碗热汤面。”

    两人陪着孩子又玩了会儿，陈妈妈刚好端出两碗热腾腾的南洋咖喱面。

    今天是假日，孩子们不用去学校，但陈妈妈仍督促他们学习，她一直告诉孩子们一个道理“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至少他们只有这个机会。”

    三人聊了会儿后，陈妈妈提出去收拾二哥的房间让盛之言将就一晚。

    “麻烦您了，非常不好意思。”盛之言慌忙起身道谢，言谈间他能感受到陈妈妈对自己的客气疏离，这很不对头！他必须绷紧神经，不能让陈妈妈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

    “炎哥哥你去洗碗吧，我跟陈妈妈一起收拾。”夏玥转头眨眼吩咐者局促的男人，话落便拉着陈妈妈的手撒着娇玩笑离去。

    “我来选枕头套！炎哥哥喜欢蓝色。”夏玥一遍翻着衣柜一边嘀咕着。

    陈妈妈套被单的动作顿住“玥儿。”

    “嗯？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

    “什…什么啦！没有的事。”

    “陈妈妈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你的话就更别想难过我的眼睛了，你是我照顾大的孩子…”陈妈妈似乎有点难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玥儿都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夏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欺瞒对陈妈妈的伤害“对不起陈妈妈，我只是…想等稳定一点再跟你说的。”

    “你长大了，谈恋爱很正常，我不会阻拦，只是担心你被欺负。”

    “何况对方还是大明星，你…你自己斟酌好就行，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嗯…对不起，本来是不想让陈妈妈担心的，反而多此一举了…”一股名为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夏玥哽咽说着。

    陈妈妈见状心疼的上前搂住夏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再三嘱咐道。

    夏玥知道怎么会不明白陈妈妈的意思，低声说了句“好”后，二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近况。

    孩子们很喜欢盛之言，这是他庆幸的事，但陈妈妈的态度…

    且晚上陈妈妈防狼似的让夏玥跟她睡一屋，她们会说些什么呢？

    盛之言辗转难眠，这几年来头一次上了床仍翻来覆去的焦虑。

    叩叩——

    开门后来人是陈妈妈。

    “晚上好陈妈妈，请问有什么事吗？”

    看出盛之言的紧张，陈妈妈温声安抚“别紧张，我来就是想跟你聊聊。玥儿刚睡下，你要是不急着睡的话，来客厅聊聊天，我热杯牛奶给你喝。”

    话都到这份上了，盛之言当然不可能拒绝，而且他也早就想单独跟陈妈妈聊聊了。

    “喝吧，山区的夜晚温度比较低，孩子们睡前总要喝一杯热牛奶，玥儿刚刚喝了后就睡下了。”最后一句话似是要让盛之言放心，刻意说的。

    “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陈妈妈…不好意思，我…”

    “别急着道歉，只要你们真心相爱我都是祝福的，只是你的身份难免让我担心那个傻孩子…”

    这一夜，陈妈妈跟盛之言分享了很多关于夏玥的成长经历“玥儿她啊，从小就懂事，凡事都想着弟弟妹妹们，学业上也从不让我操心，她生性善良、单纯，这正是我最担心的，总是担心她在外面有没有受欺负…”

    “他们几个比较大的孩子啊…一个个的都报喜不报忧，我年纪大了，还有九个孩子要照顾，实在对他们很愧疚…”陈妈妈缓缓道来，她的青春都奉献给了春晖园的孩子们，明明跟母亲差不多的年纪，面上却显风霜。

    盛之言非常敬佩陈妈妈的大爱，也承诺不会让夏玥因为他而难过。

    “听我说了这么多一定困了吧？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陈妈妈拍了拍盛之言的背，让他回房休息。

    回房后，盛之言心中做了个决定，事不宜迟，他迅速吩咐了人行动。

    这里才是夏玥的家，即便两人将来结婚住到了一起，春晖园始终是夏玥的最初成长的港湾，他要让这里变得更好、再更好。

    注：日出雾露徐，青松如膏沐。

    ——柳宗元《晨诣超师院读禅经》

    译文：

    太阳出来照着晨雾余露，苍翠松树宛若沐后涂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