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鸾(双重生) 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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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声惊呼,沈鸾整个人忽而被拦腰抱起,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埋在裴晏颈窝。 沈鸾大惊失色,一双金缕鞋轻悬空中,她惶恐不安:“你做什么?” “……不是怕叫他们看见?”裴晏扬眉,抱着沈鸾往屋外走,“低头。” 檐角下的檐铃晃动,落日熔金。 茯苓和绿萼闻得声音,赶忙迎了上去,瞧见埋在裴晏肩窝的沈鸾,又齐齐低下头。 廊檐下一众侍从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皆不敢抬头多看裴晏和沈鸾一眼。 乔府的家规虽比不得宫中森严,然到底是主子的事,做奴才的哪敢多管闲事,个个低垂着脑袋,静默不语。 青石涌成小路,沈鸾和裴晏的院落,也就隔了一道墙。 即便如此,沈鸾一张脸仍是红透,往日不过几步路的脚程,沈鸾却觉得比天道还远。 半张脸贴在裴晏肩上,她一手环着裴晏脖颈,一手紧攥他的衣襟。 余光瞥见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茯苓和绿萼,沈鸾头埋得更低,深怕叫二人看出端倪。 寝屋近在咫尺,穿过影壁,裴晏直往沈鸾屋里走去,驾轻就熟。 倏然,衣袂被人轻轻拽了一拽。 裴晏狐疑,低头望人。 “裴仪……裴仪的事,你是如何想的?” 沈鸾自是希望裴仪能脱离苦海,然那婚是静太妃先前向先帝求的,她再怎样,也越不过静太妃去。 沈鸾悻悻:“静太妃知道这事吗?” 裴晏皱眉,嗤之以鼻。 不过一个住在骊山的太妃,哪值得他花心思。 对上沈鸾一双忧心忡忡的杏眸,裴晏终将这话咽了下去,只道:“过两天探子会带消息来,到时和你细说便是。” 沈鸾随即眉开眼笑,手指勾着裴晏衣袂:“那你可不能忘了。” 裴晏垂眸,漆黑瞳仁犹如古井无波,他轻哂:“你对她倒是上心。” 沈鸾小声哼哼。 裴晏眉角轻挑:“你说什么?” “我对你也是上心的!” 沈鸾自裴晏怀里跳下,孤身一人踩着落日,飞快闪进寝屋。 衣袂翩跹,那一处还有沈鸾指尖残留的温热。 槅木扇门紧紧闭上。 裴晏立在原地,望着沈鸾落荒而逃的身影。 少顷,轻轻勾了了勾唇角。 …… 临近盛夏,碧蓝色的天幕宛若水洗,沈鸾窝在阮芸屋里,四方叠的冰盆,也不足以驱散沈鸾身上的热气。 阮芸还怀着身孕,自然不可多添冰盆。无奈,沈鸾只能叫人多送些冰沙至屋中。 阮芸笑睨她一眼,又拿丝帕细细jsg擦去沈鸾额角的细汗:“慢一点,又没人和你抢。” 那冰沙是拿葡萄汁浇的,味道自是上上乘,沈鸾疑惑不解:“姨母真的不尝尝吗,这厨子做得真好,和京城的橼香楼……” 一语未了,沈鸾倏然收住声,讪讪望向阮芸。 阮芸心知她有顾虑,弯唇浅笑:“怕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姨母还会打你不成?” 沈鸾搂着阮芸:“姨母疼我,哪舍得打我。” 阮芸轻声笑,她这些日子确实也想明白了,父辈的事该是父辈承担,姐姐本就在苦难中蹉跎了大半辈子,若是知晓自己的孩儿因着她的事闷闷不乐,定然也是不愿的。 阮芸轻搂沈鸾双肩,温声细语:“在姨母这,你自是什么都不用怕的。” 说着颊,又抬手在沈鸾鼻尖上戳了一戳:“姨母问你,你和姨母说句实话。” 沈鸾从阮芸怀里抬起头:“姨母想问什么?” 阮芸无声叹口气,须臾方开口道:“阿鸾,你可是……想回京城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叫沈鸾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双唇嗫嚅,双手双脚无处安放,局促不安:“姨母,我……” 阮芸重新将人搂在怀里,她眉眼弯弯,笑得温和:“紧张什么,姨母又不会怪你。” 沈鸾低垂下眼,软软喊了一声:“……姨母。” 阮芸揉揉她双手,轻声道:“陛下昨日……来找过我。” 沈鸾一惊:“他找你做什么?” 阮芸笑言:“只是说了一会话。” “他毕竟是一国之主,朝中政务多,自然不能在外久留。他若是回京,岂会允你一人留在青州,自是要带你走的。” 沈鸾唇角挽起一抹笑,抱着阮芸手臂撒娇,得寸进尺:“他要带我走,姨母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我若是不答应,怕是有人得躲在屋里哭鼻子。” 沈鸾羞红脸:“——我才不会!” 阮芸故意,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道:“那正好,你留在青州,陪你弟弟妹妹,我正愁生下他一人,家里没人陪着玩。” 虽知阮芸是开玩笑,沈鸾还是轻轻哼一声,半倚在阮芸腹边,和小家伙说着话,小声告状。 阮芸笑着推开她:“告状也得去找你隔壁院子那位,找我孩子做什么?” 嬉笑一番,言归正传。 阮芸轻轻道:“陛下和我说,会让你在沈府堂堂正正出嫁。” 阮芸抬眼,一双黑眸望进沈鸾视线。 裴晏许诺阮芸,后位只会为沈鸾一人而留,后宫也只会有沈鸾一人。 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阮芸轻叹一声:“普天之下,男子的许诺都不可信。” 沈鸾一怔:“那姨母怎么还……” 阮芸伸手捏捏沈鸾双颊:“那还不是因为你。你都不知道,自己看着陛下,眼睛是怎样的亮闪闪。” 那是她从未在沈鸾脸上望见的笑容。 且还有一点裴晏说得对,沈鸾是将门之女,她该堂堂正正活在世人眼前,而不是躲躲藏藏一辈子。 终归是未出阁的女孩,沈鸾脸红耳赤,连声否认:“才不是那样,我不过是因为……” 蓦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茯苓紧张掀起帘子,匆忙朝沈鸾和阮芸行礼。 “姑娘,郑平公公刚叫人来传话,说是……三公主在京中自缢了!”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公主府内。 两侧的抄手游廊悬着金丝藤红漆竹帘, 一众奴仆手持拂尘、盥漱之物,静悄悄自廊檐下走过。 湖心亭两岸的白玉栏杆上悬着各色彩灯,然此时此刻, 却无一人为之逗留,无人欣赏。 院落蝉鸣聒噪, 树影摇曳, 风吹树动,云影横墙。 侍女小心翼翼站在廊檐下, 大气都不敢出, 只趁人不留意,悄悄往裴仪寝屋瞥了一眼。 自上回裴仪自缢,在公主府大闹一场后, 驸马爷再也未踏入公主府半步,日夜宿在大理寺。 往日彩璧辉煌,光彩照人的公主府, 此时却奄奄一息,俨然如一座无人问津的小院。 槅木扇门紧闭, 忽而闻得“吱呀”一声响, 却是裴仪身边贴身服侍的紫苏。 双目垂着泪珠,紫苏双眼哭得红肿, 她双手端着一碗樱桃酥酪,款步提裙,颤巍巍穿过一扇紫檀嵌玉屏风。 窗下树影摇曳,轻薄青纱后, 裴仪斜倚在贵妃榻上, 一双素手轻垂在榻边,三千青丝轻垂, 那纤细瘦弱的脖颈上,还有一道可怖红肿的红痕。 是那日悬在横梁上的白绫留下的。 紫苏声音哽咽,眼角垂落的泪珠滚滚落下。 裴仪贵为公主,自幼千娇万宠,众人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若是往常,别说是险些丧命,就连裴仪手上不小心划了一道口子,宫里上上下下,哪一个不赶着上前关心献殷勤,补品流水似的送到宫中。 哪像如今…… 物是人非。 三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府上门可罗雀,无人探望一二。就连往日交好的贵女,也怕惹了裴仪不快沾上晦气,不敢上门。 公主府悄然无声,紫苏坐在榻前,小声落泪,为裴仪心生不值。 旁的人就罢了,静太妃身为裴仪的母亲,竟也没派个人过来问一声。 紫苏低低啜泣,若是长安郡主在就好了,若是长安郡主在,定不会和京中那些贵女一样,嫌弃公主自缢丢了女子的脸面。 脖颈上的红痕骇人得紧,裴仪这几日都在榻上歇着。 喉咙干哑,暂时吃不了其他东西,只能以流食为主。 偶一睁眼,忽见紫苏坐在榻沿的脚踏上,手中丝帕皆被泪水泅湿。 裴仪干咳两三声,撑着身子坐起:“哭什么?” 紫苏赶忙抹去泪水,倒了温茶上前,亲自伺候裴仪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