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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之敌 第32节

    谢敏头皮发麻。

    他能感觉傅闻安正用锐利视线审视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形无声的紧逼令他不舒服,骇人的直觉使谢敏不敢轻举妄动。

    两厢对峙下,傅闻安似乎叹了口气,他道:“既然如此,我可以退让,那就拿这个吧。”

    谢敏心中一喜。

    然后他看着傅闻安的手,转向了旁边另一款红色的。

    “你喜欢的红色,便宜一分钱,折中一下,你我都满意,完美。”

    执政官仿佛在赞美自己发布的一项伟大的政令。

    谢敏:“……”

    过了一会,谢敏跟在傅闻安身后排队结账,他眼见着傅闻安把那个便宜一分钱的纸抽放进袋子里,让他抱着。

    “你喜欢的红色,抱紧了,别丢了。”对方道。

    “……”

    谢敏咬咬牙,最后在无人听见的角落,骂了句不好听的。

    “靠——!”

    第26章

    哐——

    谢敏手起刀落,鱼应声而裂。

    活鱼弹动了一下,不甘心地张开嘴,鱼眼朝天,泛着诡异的光。

    谢敏再次抬手,菜刀如铡刀,冷光阵阵。

    “谢敏,不要拿食物出气。”

    傅闻安刚进厨房便看到这副场面:谢敏浑身煞气,手边盆里盛着被剁成酱的牛肉,刀工细致,力道匀称。对方面前案板上的鱼拦腰而断,而刀扬起,颇有碎尸万段的架势。

    谢敏置若罔闻,落刀,声势浩大,擦着鱼身的边缘,砍掉了鱼鳍。

    “你哪只眼睛看我用食物出气?”谢敏面无表情地盯着鱼眼睛。

    “杀鱼不是你这么杀的。”傅闻安走近,试图握住谢敏操刀的手,但对方一振腕,躲了过去。

    “我学会杀人之前,杀了五年鱼,用得着你教我?”谢敏掷地有声,他刀一倾,瞬间以最娴熟的手法,将鱼开膛破肚。

    鱼鳞落入水池,血液如同红墨水滴落,晕染,堪比绽在铁皮上的花。

    老旧玻璃窗上映着模糊倒影,灯光在头顶上模糊成团,谢敏抬眸,注视着傅闻安的身影叠在他身后。

    腰上系围裙的带子被身后人扯了一下,松垮地展开,又随着拉拽力向后收缩。

    傅闻安把他的围裙解开了。

    “你为什么总站在我身后?”谢敏不解地偏过头。

    他话音刚落,围裙牵着的带子被一拽,拖着他向后一步,肩头在身后人胸膛上贴了一下。

    “给你系围裙。”傅闻安淡然道,手指一缠,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围裙好好的。”谢敏蹙眉。

    “松了。”傅闻安系完,视线垂在谢敏的后颈。

    覆盖隐形抑制贴的后颈看不出恢复情况,但信息素没有外溢现象,似乎还好。

    “强词夺理。”谢敏一哂,打开水龙头,冲刷杀鱼后留下的污秽物。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隔了一会,直到水池内壁变得干净,傅闻安突然问。

    谢敏缓慢地眨了下眼,视线下垂,落到自己被水浸过的手上。

    很多年前,这双孱弱的手攥紧一柄匕首,捅向了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孩子。

    时至今日,他只记得那孩子红丝遍布的眼瞳。

    “那能什么感觉,跟杀鱼差不多。”谢敏笑了笑,看向傅闻安:“你当我是谁,“零号”的特工训练可是非人级的,像你这种,一天就受不了了。”

    “零号?”傅闻安眉头一挑。

    “嗯。”谢敏点头。

    “那你还有空杀鱼吗?不是在汉尔宾斯读了四年书吗?”傅闻安又问。

    谢敏噤声,他抬起眼,从玻璃的反射中凝视傅闻安挺拔的身姿轮廓。

    这人,无时无刻不在试探他。

    “我逗你还不行?天天正经给谁看。”谢敏把鱼扔进盆里,刀入架,他屈指弹了弹水,唬了傅闻安一下。

    傅闻安下意识退了一步,避开水。

    “谢敏,你最好是。”傅闻安轻声道。

    那声音虽轻,却令人不寒而栗。

    谢敏僵了一下,停顿微不可察。“别说多的,我饿了,赶紧做饭。”他揉了揉手腕,接着出了厨房。

    傅闻安盯着那条剖洗干净的鱼,拿起谢敏用过的刀,手指微微摩挲。

    吃过晚饭,谢敏捧着咖啡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晃着,欣赏夜景。

    他刚在通讯器上点了个外卖的单,买了些无关痛痒的小物件,主要是为了让邮差来。

    客厅电视播放一周前的内衣秀,谢敏看了两眼没兴致了,只听个响。城区附近蹦星几声枪响,有人哭叫,但这声音很快被融进电视机的走秀声中。

    这在封控区附近很常见。

    这里藏污纳垢,甚是卑劣,夜幕之后,渗透的毒瘤像苔藓,蔓延在旭日燎烧过的土地上。

    傅闻安显然也听到了枪响,几秒后,南方传来更响亮的爆炸声。

    火光乍现,浓烟滚滚,映在谢敏眺望的瞳孔里。

    “执政官去过封控区吗?两年前,我曾在那里执行一次战地任务。”谢敏噙了口咖啡,神色透着饭饱后的慵懒。

    “算了,看我说这话,执政官大概也记不得……”话毕,又自嘲一句。

    傅闻安看了他一眼:“记得。”

    谢敏略显惊讶。

    “不然你以为,你易感期时的录音从哪来的。”傅闻安颇有深意地瞥了谢敏一眼。

    坐在窗台的青年一僵,他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纤长睫毛敛下,他随意扯着嘴角,躲开傅闻安的视线。

    “执政官神通广大,拿到录音应该不是难事,只是我有一件事很好奇……”谢敏拖着调子,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话题。

    “两年前,我那次易感期,你在场吗?”谢敏视线轻轻一动,他歪着头,问道。

    紧接着,他看见傅闻安,不悦地蹙了下眉。

    两年前,从封控区归来的战地任务,谢敏腺体受伤并非意外。当时,“殉道者”内部的党派矛盾尖锐,组织行动混乱,子爵抽刀斩乱麻清理门户,但总有腾不出手的地方,需要银帮他一把。

    所以谢敏接下了那次战地任务。

    事情本来进展顺利,但有一党残余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自杀式攻击下,谢敏阴沟里翻了船——在最后的爆炸中,弹片擦过他的后颈,正正好好,划开一道血痕。

    按理说,一道伤口而已,对谢敏来说不算大事。但奈何,他本就接近易感期,腺体敏感程度飙升,又没注射抑制剂,而且,爆炸发生在一个兵库。

    浓郁冲天的过量硝烟直接冲垮了谢敏的理智,也摧毁了他兢兢业业死命维持信息素平衡的腺体。

    他强撑着回到安斯图尔,中间晕了一段时间,再醒来发现自己在审讯室里,浑浑噩噩间,只记得进来了一个人。

    他那时视线模糊,没看清长相。

    再后来,他就躺在“零号”的宿舍里了。

    之后他问姜琪,姜琪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某天半夜,医疗部的医生送他回来的,中途什么都没有发生。

    医生说,他只是易感期昏迷了,进行了一些必要的治疗。

    这些话,谢敏一个字都不信。

    所以,看傅闻安这似乎知道什么的样子,这里面还有隐情?难不成,傅闻安真的在场?谢敏琢磨着。

    “你是全然不记得了?”傅闻安周身的气压很低,语气倒是平静,看不出端倪。

    “断片了,那次太疼了,疼得脑子昏,记不住事。所以你到底在不在场?”谢敏催促道。

    “在场。”傅闻安冷冷一抬眼,摄人的目光将谢敏牢牢置于掌控之下。

    谢敏神情一动:“是吗,监控里那段视频并没看见你,我也没有印象。”

    “你不都断片了吗,能有什么印象?”傅闻安冷声道:“更何况,你很在意我做了什么?”

    “傅闻安,你知道的,我很在意。”谢敏把咖啡杯放到一旁,轻巧地从窗台跳下来,像猫儿踱步。

    傅闻安瞧着谢敏脸上的揶揄,昂扬得意又包藏祸心的模样,他随着谢敏的靠近,逐渐仰起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直到谢敏站在了他面前。

    特工的身躯挡住电视,挡住茶几上摆放的水果,对方膝盖挤进他双腿之间,西裤摩擦,叠出褶皱,谢敏还在向前,他膝盖一弯,陷在沙发边缘,右手俺在傅闻安耳侧的沙发背上,整个人弯下腰。

    灯光被遮挡,暧昧的阴影笼在傅闻安脸上,他轻轻抬起眸,视线从锐利的眼中投出。

    谢敏仿佛面对一柄杀伐果决又一尘不染的刀锋,一无所惧地袒露在他面前,连神色都不曾波动一下。

    硝烟信息素幽幽地弥漫着,谢敏嗅了嗅,后颈腺体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知道一个alpha在与他人近距离接触时释放信息素意味着什么吗?”谢敏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直视着傅闻安的眼睛。

    “勾引。”傅闻安淡淡地扔出两个字。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谢敏撑着沙发的手狠狠一手,指尖埋进凹下去的真皮里。

    “勾引。”傅闻安连语气都没变,唯一不同的是,他把手搭在了谢敏的腰侧。

    清瘦的身材,凸出的腰骨,在被傅闻安的掌心熨烫时,谢敏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你真该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傅闻安。”谢敏冷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