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花椰菜

    毫不意外的,时溪午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拘囿在斯塔庄园这一方天地里,逃不出去,走不出来。

    即便她和薄寒川已有了肉体之实,关系亲密到足以用爱人相称。闲暇时隔着庭院玻璃窗默契相望,夜里柔情蜜意枕臂相拥而眠。举手投足间亲昵的小动作过分自然,无论何时都有好好接过他每一次难以自持的亲吻。

    他们明明不久之前还在互相折磨,现在却能抵足同被而眠。时溪午自认在目前这情景下做得已经足够,可男人对她的忠实依旧存疑。

    对她的关怀总是发乎情止乎礼极具试探感,笑着看她时嘴角弧度存留苦涩,撩拨她发丝指尖难抑细微颤动。他在射击方面天赋极佳,心绪坚韧擅长自控,唯有面对她时才会动摇。

    他越是这样小心翼翼,时溪午心里就越发愧疚。

    斯塔庄园像一个巨大的密闭的空壳,限制了她的行为,困住了她的自由。她每天能做的事有限,薄寒川又忙,只能静默地等待白日独处的时间缓缓流逝,夜晚携她的伴侣一同到来。

    这样下去,她所有的计划都没办法推动下去。

    可她也无能为力。身体不好,间歇性头痛,忍着不胡思乱想生气就费了好大功夫,想转移注意力可家里空空如也,做什么都没劲,像失了颜色的花,整日郁郁寡欢。

    薄寒川当然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不闹脾气了,但情绪依旧不稳定,脸上的愁绪化不开,见了他露出的笑容也很勉强。

    她的家事的确不容她没心没肺的嬉笑,正是紧要关头,忧心些也正常。可那孱弱的身子骨看起来不像是能承受打击的,就怕一个不注意她想不开,给自己绕进死胡同里,彻底出不来了。

    可是他不敢放她走。

    怕她又跑,再也不回来。

    没有什么值得她开心的事。

    最近比较重大的变故就是他终于抱得美人归——名义上是这样的。

    但是他觉得这纯粹是自己趁人之危逼来的,并不认为一夜柔情,能让那个娇矜自持的女人突然变了心思,陡然开窍似的爱上他了。

    他也算有自知之明,那夜中了药的她虽然不甚清醒,却也忍不住掐着他骂了好几次。在这方面他完全是个毛头小子第一回,自觉意志力不错,以为一切都能控制,结果真上手就开始犯糊涂,失了理智,一发不可收拾。没轻没重,也不懂安慰,陌生的极致快感诱惑无边,光顾着自己爽了,全然没把她的诉求放在心上。没办法,床榻之上受了委屈的美人声音细弱天生带娇,训他“混账”的样子反倒愈发惹人怜爱,把她弄痛,浑身都是印子,底下也伤了。

    怎么想都不是愉快的初夜。

    难怪之后她不准他再碰她,拿身体做借口,说承受不了。

    这个他认了。

    他也控制不住,那还是先忍着吧,免得雪上加霜。

    他自己没法逗她开心,那就找别的东西。

    找人当然不行,他会嫉妒,不分男女,无论年纪。

    于是思来想去,他盯上了友人的爱犬。

    “我家耶耶可是很脆弱的,你真这么残忍让它去做陪伴犬?”洛嘉河扯着狗绳一边哭诉朋友的无情,一边暗自较劲不让他抢走。一想到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微笑天使”居然要冒着被折腾至死的风险去讨一个疯子的欢心,心都凉了半截。

    他再也不嫌它掉毛多了,能不能别走啊?!

    “花椰菜这狗我还不了解?见着美女就忘了爹,我让它去陪溪午可是它的福气,你个做爹的能不能别妨碍儿子完成它的伟大使命?”

    薄寒川抱着大狗与之僵持也毫不费力。懒得和他说场面话了,这家伙还真容易蹬鼻子上脸。客客气气找他借两天狗而已还不情不愿的,不强硬点真以为自己在他商量啊?

    这是命令,命令!

    花椰菜转过去看看爹又转回来看看干爹,见这俩争它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也是很不理解,汪呜汪呜叫了两声想告诉它们有话好好说,先松开绳子,拽得它脖子疼。

    二人还在争斗,谁也不愿先退一步,狗吠声越嚎越大,惊动了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时溪午。

    “外面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狗在叫?”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把头发撩到耳后去,确保自己没有幻听。

    “是奇怪,斯塔庄园没人养狗,附近也从未有过野犬出没,我出去看看吧。”赵姨心生好奇,停下手里的活计正欲出门查看,被时溪午拦下来,说要跟着一起去。

    斯塔庄园外,两人一狗争论不休。

    赵姨先行去摁开关把大门打开,留下时溪午一个人观看这场闹剧。

    厚重的铁门吱呀开启,两个大男人停下了争吵,不约而同向门内望去。

    正好瞧见立在大门中央,因为见证了两个成熟的成功人士闹哄哄争抢一狗的奇葩行径,尴尬得无所适从的时溪午。

    更尴尬的另有其人。

    察觉到颈间的束缚松懈,花椰菜甩了甩头,从干爹僵硬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咧着嘴巴欢天喜地朝时溪午跑过去。

    “溪午——”

    “耶耶——”

    话音未落,时溪午就被大狗扑了个满怀,毫无防备的她被撞得向后倾倒,幸好赵姨及时赶来,扶稳了她。

    “我觉得花椰菜不行,你就没有小型犬吗?”刚才还和他争得互不相让的薄寒川立马变脸,嫌弃起他的品味,不留情面地抨击他的狗儿子。

    看着友人闪现到那女人身边,紧张地嘘寒问暖,生怕她磕了碰了,还故意隔在一人一狗中间严防对她造成二次伤害的谨小慎微模样,洛嘉河就气不打一处来,想冲上去撕他的脸。

    他深呼吸几次,忍了又忍,自我洗脑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他大度才没找那小子算账的。

    “耶耶!咱们走,某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爱你绝世的容颜,下一秒就嫌弃你体格大。咱们能受这种气?快走快走,别碍他眼。”洛嘉河阴阳怪气一番,重新拾起地上的狗绳,不愿再掺和下去,只想尽快带它逃离现场。

    花椰菜是只很有灵性的狗,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总能敏锐察觉到它“养父”的情绪波动。一喊就应,一催就跑,绝无二话。但这次乖儿子摇身一变成逆子,对它爹的要求充耳不闻不说,还跟个舔狗似的,围着时溪午踏脚转圈圈。

    尾巴摇得都快起飞了。

    就是它干爹有些碍事,影响它和漂亮姐姐培养感情。它故意从两人之间的空隙里穿过去,想把他挤走,独占美女与之亲密贴贴。

    “萨摩耶!好可爱啊!”时溪午忍不住蹲下身子去摸它背上茂密的白毛毛,手指全根没入,触感柔软舒适。狗狗也乖,当即停下了绕圈的动作,蹭着她小腿撒娇。

    粉嫩的三角耳朵一抖一抖,花椰菜咧着嘴哈气,虽然它长了张天生微笑脸,但此时此刻,它确实是单纯的幸福到想笑。

    女人与狗相处融洽,薄寒川见状,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朝洛嘉河扔过去。

    男人下意识接住,摊开掌心一看,竟是把沉甸甸的车钥匙。

    “最新款限量发售的l家超跑?卧槽你什么意思,这不是你前几天才提到手还没开过的新车吗?”洛嘉河震惊得手都在抖,天知道他馋这家伙的车库多久了,以前自己站近点观摩都会被豪车主人鄙视,现在却主动把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车钥匙送他手上了。

    “借你家花椰菜玩几天,车给你开,到时候再换回来。”薄寒川懒得和他废话,抬手示意赵姨关门送客。

    洛嘉河其实很想说,要不别换回来了,耶耶可以在他们家打一辈子工,干脆签个卖身契得了。

    瞧他狗儿子那有了媳妇忘了爹,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和它道别也不说回个头看看,他更加不想换回来了。

    但手上这宝贝光裸车的价格就将近两千五百万,它家花椰菜却是捡的人家不要的免费崽子,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真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来。

    怎么想都是他赚了,也顾不上友人居然连客气一下,请他进屋喝茶的礼貌都没有,倒是怕那傻子反悔,迫不及待捧着车钥匙三步一跳地走了。

    这不得给瞿北那小子显摆显摆?这台可是他的梦中情款,没抢到别提多难受了,现在被自己这个做朋友的搞到手,当然要让他更加难受。

    第二天,斯塔庄园门口多了一只猫。

    留言是:“我最爱的那款居然被洛嘉河给截胡了,你不厚道,伤害了我!”

    然后又指名了两款车型,要薄寒川尽快送到他手上,并体贴表示,这是他从猫舍里挑出来的最乖的猫,时溪午一定喜欢。

    落款为瞿北。

    瞿北没等到他想要的车钥匙,按耐不住主动向薄寒川发出一条询问他是否有收到猫的讯息,结果标红的感叹号向他表明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被对方拉黑了。

    “艹!他这是偏心,怎么就要你的狗,不要我的猫?”瞿北气得想摔手机,洛嘉河见状更得意了,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

    “那是你的猫吗?你只管买不管养,谁知道品性怎么样?我家耶耶可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千年出一条的好狗,当然值这个价。”得了便宜的洛嘉河想怎样卖乖都行,他的快乐建立在价格不对等的交易上,建立在友人的傻冒上,建立在一切令他受益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