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其分 第11节
方唯却收起笑容，真心实意地说：“辛苦 jaden 了。”他今天确实是，有心了。 “还好，可以久违地体验一下敞篷车。” “哈哈哈，感觉如何？” “嗯……”他略微思考：“空气很新鲜？” “确实。”她笑起来。即便是如此有趣的话题，他的表情仍然认真。 虽然是水泥路，但有好些地方坡度落差比较大，还因为路面失修而坑坑洼洼。方唯大概知道前面路况，见他的公事包晃来晃去，时不时敲到三轮车上，便问：“jaden，要不要把公事包放我的背包？你的电脑快要哭了。” 方唯的背包比较大，江川见她将背包反背在前面，确实能保护好电脑。工作电脑那么重要，江川没有理由拒绝，便将公事包递给她。方唯将他的公事包放进去之后，江川却伸手将她的包拿过去放到自己腿上固定，解释说：“太重了。” 他看上去就是很有风度的那一类男人，方唯没拒绝。抬手看看腕表，转头对师傅说：“师傅，我们加快速度吧！” “得咧！” 江川又不由得失笑，原来她保护好他的电脑，是为了要加速啊！她真的是，总让人对她的工作无可挑剔…… 快到的时候，竟然下起雨细雨。 “现在觉得敞篷车如何？”三轮车的声音有点大，方唯朝着他笑着大喊。 “还不错，但我们的电脑可能还是会哭。”江川也朝她大声说。 “放心，背包是防水的。” 江川不由得朝她举起大拇指。 下车的时候已马上 4 点了，雨越下越大，两人的头发和前面的衣服都被打湿不少。方唯将这几趟的车钱快速塞给师傅，师傅连忙哎哎哎的推托，想要将钱还回来。 她转头看江川还拎着背包和挽着西服，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顾不上解释，她迅速接过他的西服，一手拉着他的手腕就朝里面跑。 见师傅要下车追过来，江川马上很配合地跟着她跑了进去。 说是售票厅，其实就是简陋的停车场旁边有一个小窗口。进去之后方唯松开江川直奔窗口，“两张成都的车票！”然而售票大妈很遗憾地说车刚刚发走了。 “啊？！还有别的车可以去成都吗？” “没有了。”售票大妈好心地说：“在镇上旅馆住一晚，明天早上有一班车。” 方唯很沮丧，她是明天早上的飞机回上海，jaden 那边的工作日程估计也经不起耽搁。她皱着眉，拿出手机来，快速地想解决方案。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回成都吗？”江川终于得以见缝插针地问她。 “对。很遗憾我们没赶上车……”方唯快速地在手机上输入，“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个办法。” “不用。”江川笑了一下，“我有车。” “嗯？”方唯有点懵。 “送我来的车，还在旁边等。” “啊！”方唯惊喜地：“真的吗？” “嗯。”江川指指停在街对面的别克君越。 方唯瞬间又觉得有点气结，看她赶成这样，他怎么也不早说呢！可人家是甲方爸爸，她也不能批评他。算了，看在他有车的份上，原谅他了。 嗯，现在谁有车，谁的功劳最大！ 看她几秒钟内变换了几种表情，他也忍不住笑，“我不知道你原来在赶班车，我以为你还有别的行程需要我参加。” “……走吧。”方唯识趣地终结了这个话题，转身就朝对面跑去。 这次轮到江川两步追上拉住她的手腕。方唯不解，回头看他。 “下雨。在这里待着。”他松开她，拿出手机说：“我让司机过来。” “哦。”大概刚刚才一起从三轮车下来，她竟忘记了身边这位男神是个大老板。 几经波折终于顺利上车。因为淋雨，两人都有点狼狈。车子开出去后，江川拿出电脑查收邮件。看他的额发都还滴着水，方唯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灰色防水洗漱包递过去，是一条毛巾，“jaden 擦擦头发？不然会感冒。” 第16章 怦然心动 江川接过来，若有所思。 噢，他看上去就是生活上十分讲究（挑剔）的人。“新的。”方唯加上了一句，“我已洗过烘干，请放心使用。” 结果他却说：“你呢？” 原来是担心这个啊，她还以为他嫌弃呢！方唯也忍不住笑了，从包里又拿出一个蓝色的洗漱包，“嗯，我也有的。”看他很惊讶的样子，她解释了一下：“原计划是跟 emily 一起过来，以备不时之需，准备了两份。” 江川低头打开毛巾开始整理自己，很轻地笑了一下，运动服，平底鞋，防水背包，干净毛巾，她真的是准备万全。“我很好奇，你的背包里还有什么？” “那就多啦！”方唯故意护宝似的将背包合上，“堪称哆啦 a 梦的百宝袋。”说着，她也转向窗外开始擦头发。 江川转头看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湿发下她的耳朵小巧可爱，脖子修长白皙，因为刚才赶车跑动，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粉红，被打湿的上衣微微贴在精致的锁骨上，胸口起伏……突然觉得脸颊也跟着升温，他迅速地别开了脸。 狭窄的空间里，空气突然安静，狼狈的两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尴尬…… 作为肩负照顾客户责任的代理商，方唯先打破了沉默：“jaden 今天感觉怎样？” “敞篷车？”江川问。 “emily 说您从未来过希望小学。”方唯略带遗憾地说：“今天时间太短了，下次有机会，您可以和孩子们多相处。” 江川微微顿了顿：“我怕吵。”他实在不太喜欢小孩子这种生物，太麻烦了。不过今天，看方唯和他们在一起，又似乎很和谐。 方唯看他皱着眉略微嫌弃的样子，有点孩子气。噢，想不到他还会有这种表情啊！“如果陈校长在这里，一定会有很多理由反驳你。”方唯笑：“不过，我尊重你的观点。” “陈校长？”他记得刚才的校长，不是这个姓？ “我妈妈。” “哦？”他转头看她，心里有点惊讶又有点开心，她竟然会主动向他提起家人。 “就是，她一辈子都跟孩子在一起。”方唯笑了笑：“她觉得工作很治愈。” “你觉得呢？” “我也同意的。” “所以你也很喜欢小孩子？”他忍不住问，虽然这个这么私人的问题，对他来说是越界的。 “不，我说的是后半部分。” 他回想了一下，“工作很治愈？”然后又点点头：“嗯，我也赞同的。这个部分。” 谈话的气氛又轻松起来，方唯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自己也拧开一瓶，迅速喝了半瓶。汽车平稳行使，她追着时间跑了一天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 “快闪店那边的搭建什么时候开始？”方唯问。 “设计要下周才能确定下来……”江川本想继续说下去，但电话响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对她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方唯双手一送，示意他随意。 “hi daphne？” “嗯，五点钟的会议我可以参加。” “没事，我电脑接入，不过路上网速可能会稍微不稳。” “好，谢谢。” 江川挂了电话，转头对方唯说：“不好意思，我一会儿有个和美国那边的会议。从现在开始我可能需要进入安静的状态。” “ok。您忙。” 江川便转头专心对着他的电脑认真工作起来，不一会他戴上耳机，接入了会议。 他果然是那种一秒就能进入工作状态的工作狂。方唯悄咪咪地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江川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哦，鼻子的线条也很优越……哎，不得不承认瑜总是对的，时尚感体现在这个男人身上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即便是刚刚经历了如此狼狈的状况，此刻的他看上去还是俊雅沉稳的。 听见他说了一段英文的开场白，为避免听到客户不方便对外公开的工作信息，方唯撇开了脑袋里突然闯入的小差，很自觉地拿出 ipod 塞上了耳机。昨晚她整理背包，发现了这只 ipod。因为工作繁忙，也因为疫情，她好几年没出游，这个户外包被遗忘已久，ipod 也早已没电，她顺手充了电，此刻刚好派上用场。只是播放歌单还是好几年前的，没有更新。 江川一个小时后开完会，摘掉耳机转头看方唯塞着耳塞盖着自己的薄风衣外套歪向窗边那头睡着了。他慢慢合上电脑，转头看窗外，傍晚六点的光景，天还没有黑，车子经过的地方没再下雨。外面山色清朗，看不到夕阳，却有一种安静悠远的感觉。 他忍不住又转头看，那个熟睡的人。 她今天没有化妆。 虽然时间紧迫，但其实这个项目的进展，他并没什么不放心，整个团队都很靠谱，很给力。特别是方唯，非常有经验，项目推进的节奏把控得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独自去拜访希望小学，说不清是因为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要去相对偏远的地方工作，还是想借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工作机会去更多地了解她——他很清楚即便因为项目合作紧密，他们这样单独见面的机会亦少之又少——总之，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做了决定。 尽管他在来回的路上都在工作，但这个决定确实改变了他今天的所有的工作计划和安排。好比如临时取消了和成都工厂同事的午餐会，让他们紧张兮兮地给他安排了一辆车；本来定在午饭后的回程机票也不得不改签到明天早上。甚至为了赶时间，他连午饭都只在车上吃了一个汉堡。 一直到坐上三轮车，在颠簸进校的路上，他仍不禁自嘲，这样大费周章过来，到底有什么意义，在自己工作行程如此紧张的情况下？ 但是此刻，当他转头看着她不施粉黛的安静睡颜，回想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她动作漂亮的侧手翻，思路清晰的项目汇报，回程路上细致的安排…… 他之前看过希望小学志愿者回访项目的简介，大部分员工志愿者都会选择美术、音乐、自然科学、生物卫生等学科，她竟然跑去上体育课！还跟孩子比试侧手翻？他笑，她为什么总是这样众不同呢？如同多年前他在学校的团委编辑部第一眼看到她，她也是这样清晰明朗，就好像整个人在他的眼里已自带光圈。 刚才她情急之下拉着他跑，直到她没有买到票又立刻试图手机搜索车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心跳加速！他很清楚以他的体力，只跑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至于心率加快成这个样子。江川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似乎还留着她手指握过的感觉…… 想来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方唯左边的耳塞掉了下来，她并没有醒。最近她实在太累了。今天五点多就起来去赶班车，因为江川临时过来，她一直处在工作状态。所以当他专注开会的时候，她很快就睡着了。 江川看了一眼掉在她外套上的耳塞，转头看窗外，很快又忍不住转头回来，再看了一眼，终于伸手过去轻轻拿过来，塞进自己的左耳，慢慢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 很轻的音量，粤语的歌曲，反反复复只有一首歌。江川听了一会儿，终于在歌曲重新开始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她手上松松地扶着的 ipod 屏幕。 ping pung--爱是最大权利。他从未没听过这个歌手？鉴于他的粤语水平还不能完全听清语速较快的歌曲，他留意了一下屏幕的歌词： 可不可与你放胆嬉戏 忘掉日与夜那些限期 不管身边几多无聊道理 手拖手与你演出好戏 游行直到夜晚多凄美 争取这一次走几千百里…… 他不由得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从上海到成都，从白天到晚上，他这次真的是争取和她走了几千百里。 “凭我彻底的勇气 爱是最大权利……” 他忍不住又笑。爱是最大权利，真的是这样吗？这么多年来，他不懂得爱情，也不愿意花精力和时间去体验或研究。如果爱真的是一种权利，那么，是他主动放弃了。因为权利总是伴随某些义务，他不感兴趣也不愿意承担。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仿佛是某种告诫，又仿似试图用外力压制它。 因为，怦然心动的感觉，美妙得简直令人生厌！ 他讨厌一切失控的感觉。 江川小时候家境不错，父母都是公务员，后来父亲辞职做生意，经济条件就更好了。一家人搬进市区 180 平方的大房子。大约是他上初中开始，父母的感情开始逐渐淡漠，两人之间倒是从未在他面前有过剧烈的争吵，说不清楚是谁先出的轨。反正他初中毕业那年，两人终于离婚。分手很体面，不狗血，也没有任何纠纷。两人向来财政独立，共同财产不过一套一起居住的房子。 父母双方都要求江川的抚养权，但是他谁都没有选，在父母离开后，独自留在这套房子一个人生活。 他知道父母有新的人生计划，他无法左右他们的决定。但他自己的部分，他自己来选择和控制。他已经 16 岁了，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