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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独占的残次品影卫 第15节

    陆展清转了转手腕,垂眸盯着柔娘,没有起伏道:“我哪里说漏了吗?”

    柔娘脸上的柔弱与哀婉一下子逝去,只剩下被拆穿的恐惧与不安。

    若是他们的孩子日后能好好长大,讨个安稳日子,他们还能欺骗一下自己,自己做的选择是对的,可当这种唯一能够消除内疚的期待被毁去后,他们再也过不了心里这关。

    她拽着自己枯黄的头发,抖抖索索地膝行了几步,不合身的裙摆下,是一双破烂的草鞋和满是泥印的脚。

    “大人,大人们!请各位大人替草民做主啊!实在是,实在是那个,潘、潘龙!那可恶的烂人!是他,是他骗我们,说镇上的大户人家家里都缺佣人,若是从小就带进宅子里养着,那便可算得上家奴,身份地位都要高一些……”

    柔娘双眼红肿,涕泗横流,恨声道:“哪想到,哪想到他根本就没有、没有把我们的孩子送过去,反倒,反倒……”

    她想起,那个雨夜,那个神秘的男人,打开给她看的包袱。

    腐烂了一半的脸庞,错位突出的白骨。

    “我的儿——”

    柔娘尖声呼喊,哭天抢地:“那是我的骨肉啊!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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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诛心

    民众一片静默。

    母亲爱子的天性,他们无可指责。

    柔娘哭得喘不过气,悲伤她食不果腹只能卖孩子为生的命运,痛恨自己听信他人谎言,为了活命,害死了自己的骨肉。

    陆展清眉心一动,正要问话,却被辛怀璋抢了先。

    “是谁,拆穿了潘龙的谎言?又是谁,把已经被送走的孩子又送回了你面前?”

    “是,是一个黑衣人,我——啊——”

    她蓦得捂住小腹,痛苦地伏下身子,无助地看着被洇开血色的地面。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残破宽松的裙摆下,是一个被遮挡得极好的孕肚。

    陆展清立即朝一旁的暗卫吩咐道:“快,请大夫来看看。”

    柔娘被抬去救治时,辛怀璋紧皱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慨道:“到底还是江湖中的消息更灵通些,竟这么多我还没查到的线索。”

    “既如此,少阁主可知,他们为何前去云屏城?”

    陆展清心里想着事,指尖藏进衣袖里,缓缓道:“抚顺候不若问一下,为何他们在前去云屏城时一定要洗劫县衙,为何从云屏城回来以后,不管不顾,非要来千巧阁大闹一场?”

    “简而言之,是谁告知他们前去县衙获得钱财,又用他们抢夺县衙一事堵死他们的退路,让他们只能到千巧阁来,寻求江湖之地的帮助?”

    一直转动的扳指蓦然停下,辛怀璋瞥了一眼悬挂在堂上刻着“千法堂”三个字的鎏金匾额,若有所思。

    陆展清往外看去,熏红的夕阳染着半边天空,道:“抚顺候或许听过能让人起死回生,重塑筋骨的红药子吗?”

    纪连阙一挑眉,嗤笑了一声。

    “这种骗人的东西,真的会有人信?”

    “小侯爷金枝玉叶,见多识广,自是不信的。但倘若对方是一个每日游走在饿死边缘,没有上过学堂,又刚刚知晓自己孩子被奸人所害的母亲呢?”

    纪连阙一怔,脸上多了些落寞,喃喃道:“……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孩子报仇。”

    陆展清转过脸来,背对着漫天烧红的天光,起身朝外走去:“天色不早了,等明日柔娘醒来,应当就能得知真相了。另外,千巧阁会全力以赴缉拿潘龙,希望得到二位的帮助。”

    外头,夕阳西沉,夜色很快铺满了天空。

    陆展清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林逸所在的院子。

    院内每隔五步便站着一个魁梧高大,面无表情的暗卫,见陆展清进来,只冷漠地扫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墨色卷着冷风,压在院子的每一处。

    林逸独坐亭内,正慢条斯理地下着棋。

    “师父。”

    陆展清行礼:“度霜镇的事情……”

    玄黑色衣袖拂过棋盘,织就出一片暗影。

    一颗黑子不偏不倚地落在棋盘的正中心。

    “我已经知道了。”

    林逸抬眼,似笑非笑:“这点事,向来会有暗卫来传话,怎么劳烦少阁主亲自跑一趟?莫不是,意不在此?”

    北风将陆展清映在灯下的影子吹得晃荡,他极力咽着将出口的质问,绷紧的手背攥成拳,良久才道:“师父,影三他,来您这也有些时日了,我担心他,粗笨不懂事,惹您不快。”

    养育之恩大过天,陆展清就是对林逸再有怨怼,也只能暂时按捺,更何况,还有他的影三。

    “啪——”

    一颗白子落下,吃掉了被围在其中的黑子。

    林逸一颗颗地捡起被围困的棋子,道:“不会,他听话的很,很合我心意。这不,主动请缨去了度霜镇。”

    他松开手心,看黑子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道:“你们主仆情深,理解的,他估计也快回来了。等他一回来,我就让他还跟着你。”

    他语气温和,朝明显紧绷僵硬的陆展清笑道:“少阁主改日也要多去阁里训练暗卫的地方走走,教导一下闵南倾,怎么样才能训练出忠心不二的影卫。”

    陆展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林逸的院子的。

    心里泛着滔天的浪,眼里涌着深沉的雾。

    林逸的话,字字句句,只说了一个意思。

    影三背叛他了,不是他的人了。

    “刘铭。”

    陆展清单手撑着石壁,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你去外头守着,影三一回来,立刻、立刻把人带来见我。”

    刘铭在陆展清身上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怒火和强压的焦躁。

    他连忙应下,翻身上了屋顶。

    连日的担忧与猜忌让陆展清夜不能寐。

    他躺在床上,看着泄露了大片月光的屋檐。

    他该相信影三的——

    可正如林逸所说,在这弱肉强食,命不由己的情况下,忠诚是最不可信的。

    林逸的笑语宛若鸩酒,一点点地荼毒侵蚀着他的心脏。

    “没有人是可信的。少阁主在千巧阁这么久,看过的人心还不够多么?”

    陆展清用力地闭了闭眼,生平第一次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当初就应该下定决心,让影三留在云屏城。

    “影三……”

    陆展清望着屋顶,低声低喃。

    可他再怎么看,也没能看到以往偷偷移开瓦片的那只手,也没能看到影三守夜时,专注看他的神情。

    “主上,主上,不好了——”

    天刚蒙蒙亮,刘铭就慌慌张张地闯进小院里,声音是鲜有的慌乱。

    他俯身跪地,双手向上呈着一张带血的秘笺,道:“昨夜,有人潜入了度霜镇村民们暂住的客栈,那二十八名前来千巧阁上访的村民,包括,包括昨日的柔娘,无一生还……”

    陆展清拧着眉头,将秘笺看了又看,问道:“何人所为?”

    刘铭脸色发白,嘴唇上下翕动好几次,才一把磕下头,颤颤巍巍道:“是,是,是、影三……”

    北风凛冽,霜寒阵阵。

    被雾气遮挡的天光灰蒙蒙的,压抑又萧条。

    影三站在小院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

    终于——

    终于可以见到少阁主了。

    他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到最好,顺带遮住那一身丑陋的还在渗血的伤痕后,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小院。

    小院内,枯死的杏花树下,陆展清端坐着,面前放着一张红褐色的秘笺,瞥了他一眼,周身寒意肆虐。

    影三心下一凛。

    一腔欣喜热烈荡然无存。

    他连忙跪下,膝行到他身边,道:“少阁主……”

    陆展清偏头,看着他身上明显新换过的衣服,冷硬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影三品着他的语气,眼眸黯淡,缓缓低下头:“……昨晚。”

    “你昨晚在刘铭和闵南倾之间,选择了跟闵南倾去见林逸,是吗?”

    影三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骤然灰白,他抬头看了一眼立在陆展清身旁的刘铭,着急忙慌地解释:“是、可是我……”

    “我只问你是或者不是!”

    陆展清骤然提高的语调让影三浑身一颤。

    少阁主生气了。

    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