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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星见我[星际]/星际社会反派禁止[穿书] 第103节

    再说……

    “我从未做到过该做的事,”伊文海勒看着两位超能实体化作流光向远方飞去的身影,忽然轻声道:“仇恨与敌视,这是我应得的。”

    雷廷猛地一皱眉头:“伊文……”

    “我曾与阿普顿·昂耶共同期待一个未来,直到他失去一切他想保护的,而我也看着一切我所坚持的崩塌在星空中。”伊文海勒没有看雷廷,只是注视着不远处那庞大到此前衬得两位超能实体都好像如蚂蚁一般的超能太阳,叹息:“对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保护不住的懦弱者而言,敌视的存在会提醒我,我还有未竟之业。”

    “一个巨大错误的存在一定并非一人之因。”雷廷沉声道。

    他没有说什么‘超出能力’之类的东西。

    “是啊,就像联邦。”伊文海勒低声道,“联邦就是个错误。”

    “……”雷廷深深地沉默了。半晌,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很高兴你没有直接否定我。”伊文海勒耸了耸肩。即使着甲状态让他的面貌完全被隐蔽了起来,雷廷也能从他身上看到一种清晰的疲惫感。

    他当然应该疲惫。雷廷想。他时刻都在向死亡奔行,以超出他人的速度。

    “从懂事起,我就被所有人告知,联邦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地方,这里充满了平等、自由与欢乐。

    “我曾相信过这种鬼话,因为我成长在首府星,那是真正的首善之地,在辉煌的全息投影下,夹缝中生存的人们毫无存在意义。”

    伊文海勒低声道。

    “那些天然活在夹缝中,活在庞大阴影给予的压力之中的人……他们是联邦存在的基石。我相信你一定见过他们,现在他们有多少人?”

    “三千一百六十三万五千五百二十八。”雷廷忽然回答道,“这是四个月前的数据。”

    “………………?”伊文海勒懵了。他惊诧的转头看着雷廷,隔着两层目镜与他对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

    “我查过你的过往,伊文。你是因边陲之地的人们而走到今天的。”雷廷叹息道,“很多人认为我像其他那些‘大人物’那样只在意光鲜亮丽的东西……但伊文,很多人都忘了,我也曾是你和军团那些人保护的‘边陲民众’之一。

    “所以,当我拥有了这份能力,我就必须为联邦、为它治下的这个族群与群体之中的所有人而做些什么。所以,我会改变这一切的,伊文。”

    ……是啊。

    伊文海勒有些愣怔。他很难说自己这会儿是什么心情。

    是啊。他想。任何人都忘了,我都不能忘:‘阳星’的起源与‘雷廷’这一路走来的经历,这个必将在星空中流传下去的故事。

    可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升起了一丝惶惑: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像一颗从泥土里长出的太阳,即使出身于微末,也必将高悬于天上。即便往后某一天他离开人世,因他而形成的超能实体也会留存在这片无星的黑暗中,为所有人供给永恒的光。

    届时,‘阳星’的名号将万古流传,他或许会被怀疑但却不会有污点,他会符合一切最光耀的幻想,就像那顶黄金桂冠一样。

    就像那顶刺眼的黄金桂冠一样。

    他应有的人生道路,它如此华美而坦荡,但伊文海勒·康出现在了上头……于是黄金桂冠上洒落星尘,或许那对雷廷本人而言是个美好的点缀,但它本质上,就是不属于那份光亮的杂质与污痕。

    对联邦而言,伊文海勒是个背叛者,是他的敌人。而对雷廷而言,联邦是他保护的对象——年轻人仍坚信那一切可以从内部解决、从一个更和平的层面进行演变。

    在伊文海勒的认知中,这绝对不是走得通的道路。可这一刻,他心中升起的那一丝犹疑的凉意在质问他:如果内部的变革其实走得通呢?如果他本人没能成功拨动棋盘,只是因为他太弱了,不能解决面前的一切阻碍呢?

    对他来说,那只是个幻想故事,是曾经有过虚假希望的、缥缈的梦。

    但对雷廷而言,对那样强大的力量而言……

    或许它其实是一个肉眼可见的未来、一个往前多走几步就触手可及的现实。

    第125章

    这一刻,伊文海勒想了很多。从过往到未来,再到此前他回到反抗军驻地时见过的人们,在满足的欢乐中为他们期待的未来而劳动的人们,虽然不能链接星网却依然平等的接受了应有教育并得到了更多上升机会的人们……只要付出努力,就肯定会得到不少回报的人们。

    因为他们的存在,他不认为自己如今的道路是个错误。但也正因此,那颗太阳如今给予他的一切宽容与眷顾,终有一天都会因他的不识好歹与顽固不化而收回。

    伊文海勒意识到,自己的确总会搞砸一切,貌似从容的搞砸一切。

    而这一次,错误的开始已成定局——它发生在九年以前。

    但即便如此,“……或许你会是个象征,或者一个新开始,‘阳星’。”他还是继续下去了这场对话,“但我不是。”

    “为什么‘不是’?”雷廷问,“你还这么年轻,伊文。”

    因为我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伊文海勒想。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一试错了。

    不过,在嘴上,他还是道:“因为我和你不同。”

    ……他还是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体状况。

    雷廷可以理解伊文海勒的想法,但这还是让他叹了口气:“哪里不同?”

    “路不同。雷廷。”伊文海勒冷声道,“从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了,我们活在永久的不平等之上,而我曾经的人生有多光鲜,那些天然为这份光鲜而受苦的人就有多绝望。我从不奢求完全的平等,但我想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份资源……而且,尽快一点。更快一点。

    “你说,难道我们现有的资源与技术不足以让每个人都过上富足的生活吗?或者说,即便不富足,基本的稳定温饱与更高的安全性也该做得到!”

    “但动乱发生时,最先受到伤害的绝不是你我。”雷廷轻声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伊文海勒闭上眼,长长叹息:“人们已经受到够多牵连了,雷廷。从他们诞生的那一刻起。从联邦诞生的那一刻起。从人类诞生的那一刻起。”

    雷廷依然没有直接否定他的说法。他习惯了不直接否定任何人的说法,而是对其加以思考。

    得益于他的高信息接收力,他总是能理解他人,即使这份理解关系反过来并不成立。

    但思考过后,他还是回答道:“所以,我们应该让他们更加平稳的获得那一切,伊文。”

    “但完全的平稳不可能做到。”伊文海勒的回答中带着一份冷硬,“而且,人们需要深刻认知危险的存在,才能更有效的避开它。纯粹的安全稳定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毕生都徘徊在一个个十字路口,雷廷。你不了解我,没人能了解我。你可以当我是个疯子,或者其它什么……这世界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

    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如果你实在无法理解,那我们就……”各走各的,反正最终也会分开——

    “就多交流一下。”雷廷微笑起来,面对面伸臂抱住伊文海勒,然后宣布:“我想抱抱你,伊文。”

    “……”在那个坚实的怀抱里,伊文海勒懵了一下:“你……”

    “请让我拥抱你,‘星流’叔叔。”他听见‘阳星’这么说,“放心,与他人意见有别是人生常态,我不会做什么的。”

    “………………”

    一段漫长的沉默后,伊文海勒叹了口气,抬手也抱住年轻的男人,感受那充满活力与强大力量的身体被沉厚重甲包覆后形成的更大的力量感,还有对方死死扣着自己后腰与肩背的手。

    在对方更紧的拥抱与带他融入金光飞进那颗太阳之中的力量下,他轻拍对方脊背,手甲与那披风下的装甲撞出沉闷响声。

    在拥抱与安抚中,他们穿过惰性到令人发指的漆黑沉厚合金墙,落进一片新的空间。

    “我记得你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伊文海勒无奈的吐槽,用精神力观察这片空间,发现这里‘阳光明媚’,到处都充斥着雷廷的气息与力量,正中间飘浮着一座无人城市,四面八方停驻了一支近似师团级的无人舰团,其间还有不计其数重型武器飞浮,那些武器的规模与预测火力让伊文海勒看一眼都觉得背后发毛,而它们之中居然还有些正在建造中的武器具体,建造过程如下:很好,你已经是块成熟的金属原料了……

    熟悉的能量,厚实的屏障,雷廷对这里的绝对控制权,还有下头那座看上去有些……复古的城市。

    当伊文海勒发现那座城市其实是个幻影时,他就意识到了,这里恐怕是雷廷的精神世界在虚灵位面的投映。

    它被藏在他的超能太阳里,而和它一起被藏起来的,还有可以把一支军队从头武装到尾的重型武器,以及比人联目前列装的那些更好的载具。

    天大的秘密。

    伊文海勒‘盯’着一架炮管长达上千米的电磁炮想。

    ——但这里的主人,就这样轻易向他展露了这一切。

    这让他好好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他听到自己头侧的装甲被抱着自己的这家伙用眼罩边缘碰了碰。

    “你本人算公事,‘星流’先生。”雷廷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笑意,“而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我得承认我在假公济私,伊文。你要替联邦惩罚我吗?”

    “……”

    在那低沉磁性的耳语中,伊文海勒深呼吸。

    “你在勾引我。”他冷笑一声,“拙劣的表现。联邦议会知道他们的‘阳星’会做出这种行为吗?”

    “就算知道他们也会装作不知道的。”雷廷抱着伊文海勒落在一架悬停的飞船外壳上,“打开头盔吧,这里有足够的氧气。”

    伊文海勒动了动嘴唇,还真就直接让头盔消散在了空气中。于是他备受束缚的金发当即就微微散开,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种绚美的辉煌。

    雷廷不由得抚摸他的头发,着迷的看细韧华丽的金丝流过自己黑色手甲指间,一时间有点想直接把身上这套本质是长期显现的完全融合超能战甲的装甲脱了,用手指好好感受一下这一头金发的美好手感。

    然后,他抚摸着伊文海勒的后颈,拇指粗粝的手套温柔的捋过僵硬直肌,在对方体温飞速转高开始微微颤抖时,轻轻啄吻了一下对方习惯压平乃至于下垂的嘴角。

    “我想了解你的主张,还有它迄今为止的一切缘由,伊文。”雷廷眉目温和,是如今他很少在外展露的模样,“我知道人不像是一本书或一部电影那样好懂,很少有人的人生抉择不以底层逻辑为主,而人心瞬息万变,有时候我也难以明晰下一秒自己会想些什么……

    “所以,我决定问问‘伊文海勒·康’本人,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问他在这一切发生之前经历的具体的事,还有他正在为怎样的未来而战。”

    “……为什么?”伊文海勒在发抖。他艰难的问着,喘息着按住雷廷的手臂以保证自己站的还算稳当:“你明明可以不这么麻烦,可以让这一切纠葛都不存在,然后塑造一个你心中的天堂,一个你想要的美好国度,并让它在几百年内一直存在,超越人类历史上任何一个王朝的长度,并让你想要的人永远留在你身边……难道你不想那么做吗?”

    “我不想。我不可以。”雷廷摇头道,“至少现在,我觉得那不会真正解决任何问题。以及,别再说这样的话了,限制他人的未来不是我的风格,而且我贪婪又挑剔,只要我眼里最好的那个。”

    “……即使他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物理的距离从来无法阻隔人心,他只需要存在,世界美好的那部分就比它原有的更上一层。”雷廷整个人像是粘在了伊文海勒身上似的,“虽然我还是更喜欢他在我怀里的样子……”

    “……你这都从哪儿学的?”伊文海勒感受着雷廷的手从自己后背慢慢滑落的感觉,在汹涌的热浪中又感到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你回去学习怎样和男朋友说话的成果?”

    “这个算自学成才。”雷廷说,“要是走了歪路,只能请‘星流’先生不吝斧正了。”

    这话说得真是……文绉绉的厚脸皮。

    一种古怪的感觉让伊文海勒这会儿的心情难以言表。他自认像他这样的人其实很少有谁能忍受下去——谜语人,性情古怪,一辈子都在做出错误选择,除一副现在也不算十分光鲜了的容貌外好像也没什么好喜欢的……

    虽然他看上去总是从容不迫,但他有什么好从容的呢?在有些人和有些事面前他其实是慌张的,只是他习惯了把这份慌张埋没下去,仗着自己总能和他人主动或被动的保持距离,让谁都看不出这份建立在一次次失败之上的不自信而已。

    但这个黏在他身上的家伙……

    拉远个屁距离,都黏身上了!!

    “伊文,你有没有想过……默认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都是自己责任的一部分,也是一种傲慢?”黏在伊文海勒身上的人舒服的埋头在他颈边,享受的抱着他越来越软的腰。

    “……”伊文海勒牙痒痒,一边抬手从自己额头上抽出一缕细碎星光,一边吐槽道:“那你也该被称作最傲慢的那一个。”

    “不。”他听见雷廷第一次如此干脆的否定了他的说法。

    然后,那散发着浓烈热力的人在他耳边道:“唯有这件事你说错了,伊文,我想我并不傲慢……我只是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