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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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坞城将关闭城门的时间往后推了半个时辰,因着许多城外的人要进城采买,路远,人又多,耽误的时间便长,需给他们多留些时间。 城中的商铺会摆上比往常更多、更新奇的货物,糕点铺子,裁缝铺子,肉食铺子...铜板哐啷作响,将钱袋子塞得鼓鼓囊囊。 夹道的酒楼铺子早早贴了红底的“福”字,门上挂着些红丝绳编的络子,小娃娃身上换了艳色的衣裳。小贩手脸冻得泛红,一张口便吐出一道白雾,笑意却是实打实的,有人来砍价也乐得高兴。 要过年了,哪里都透着喜气。 冬天日头落得早,还未到酉时就已趴在西山头,红澄澄的余晖映得半边天泛着彩光。 曲微往上拉了拉挡风的长巾,将鼻子也包进去,抬着眼睛看天。黄牛早已识路,不用她挥鞭便拖着车晃晃悠悠往家里走。 出城走了二十里地,此处已没什么同路人,她起了个调子,漫不经心地哼着,心里盘算今日买的年货。 身后遥遥传来疾驰的马蹄声,曲微扯一扯缰绳让黄牛靠边走,正转头去看,那骑马的人已在两丈开外勒马。 枣红骏马踢踏着步子上前,毫不费力便追上牛车。 马上的人穿着月白薄袄,身姿俊逸,面貌如画,笑盈盈的眼眸在霞光下如玛瑙般流光溢彩。 “姑娘,可否载我一程?” 曲微勒住缰绳,偏头往车厢一点,“上车。” 叶苍跳下马,又翻身上牛车。他身量修长,坐在里头需收着手脚,但并未在意。 曲微正欲甩绳赶车,叶苍急忙出声,“先等等。” 她方转回头,身后的人突然凑近,险些碰撞上。 叶苍笑盈盈地拨下曲微面上的布巾,低头覆上她的唇吮吻。 曲微立时皱脸,下意识要躲。 叶苍眉眼垂下来,“你嫌我?” 曲微不动了,“你的嘴唇好冰。这么冷的天,骑马怎的不戴长巾与手套?” “险些来不及追上你,未想到那些。”他抿一抿唇似是想捂热,话语有些委屈,“可我真的好想亲你。” 曲微轻笑一声,俯身过去覆上他的唇,慢慢濡湿冰凉的唇瓣,吸舔得温热。 “唔...” 叶苍突然反客为主,抚住曲微的后颈推向自己,顶开齿关去勾她的舌头。 路边的芭芒茎叶枯白,结着薄霜,叶片相割发出窸窣轻声,河水清凌凌地作响,偶有鸟雀啼鸣,婉转之声幽幽回荡于山间。 两额相抵,呼吸相闻,叶苍抚着曲微的脸,拇指轻轻抹着被他吻得湿红的嘴唇,等着她平复喘息。 “我是不是亲得太重了?” 曲微抬起眼睛瞪他,明知故问。 “可是亲不够...” 他目光落在曲微的唇上,眼神越发深沉。 曲微声音还有些哑,“你不想回家吗?” 叶苍喉结滚了滚,这话再平常不过,怪他淫虫上脑,浮想联翩。 “想。”他轻声答。 曲微回过身赶车,叶苍靠坐在她身后,拉着人说话。 “我带了某人寄给你的礼。” “谁的?” “你的晏之哥哥。”叶苍没好气道。 “他寄去宣宜王府的地址?” “谁让你与他说我叫仓夜?他一想便明白了。”他话一转,又有些高兴与得意,“原来你早就与他明说了。” “他回陈家了吗?” “陈誉之丢了脑袋,陈家不想家业落进外姓人手里,一出事便将他请了回去。有他在,你堂妹一家也得照拂。” 曲微满意地颔首。 “雁王死了。”叶苍轻声道,“在去边北的路上。” 曲微心里一动,并未开口详问是哪方下的手。 “素玉宫那女子伤好后,陛下许她出宫回家,为此还在朝上和人吵了几番。” 曲微面上露出笑意,心里祝愿穗儿与家人团圆。 “你今日带来的都是些好消息。” “只因有些陈年旧疴我未提及,汝英王与幽王还虎视眈眈呢。” 叶苍给曲微理了理长巾,“我还是头回去你在长宜村的宅子。” 曲微“嗯”一声,“那还是稚羽出钱给我修的。” 叶苍瞬时像踩了痛脚,瞪着眼睛质问,“他为何给你修宅子?” “因他以前烧了我的宅子,这处是赔给我的。”说到此处她又笑出声,“那宅子在乡野简直奢华得不像样。” 叶苍哼气,“你不怨他?” 曲微脸上的笑淡下来,正色道,“没什么好怨的,难有什么人与事在他心中比江山社稷还重,连他自己都不例外。” 叶苍故意调侃,“确是难以强求人人像我这般。” 曲微沉吟半晌,认同地点了点头。 “开春过后卫龄会来长宜村住一段时日。坞城土沃,我们打算租些地,种上几亩药草,到时一起开间药堂。” “有人与你做伴也好,只是项将军又要做望妻石了。”他眯起眼看天,满足地感叹道,“还好我不用。” 夕阳藏了半边,阴坡的山林幽深寂静,蕴着袅袅绕绕的薄雾。 牛车辘辘向前,车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枣红骏马颇有灵性地跟在车后,踢踏声与车毂声交相响起,渐渐隐于枯白的芭芒丛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