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风雨忽至（4）

    在搬出赤司家独自居住这件事情上，越前终于还是没能拗得过赤司父子两人，不得不和赤司一起搬到了一所赤司征臣新买下来的公寓居住，开始了和兄长的“同居”生活。

    说是独居，也不过是每晚回来睡睡觉而已，早餐由赤司准备，晚餐则是管家中岛送来的，这让越前想要离开赤司的照顾，自己独立的希望彻底落空了。幷且他发现，他和赤司相处的时间反而多了，毕竟公寓就两间卧室外加一个小小的起居室，无论怎么样都会和赤司碰上面，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在所有的变化里，也许真正改变的是越前对赤司的态度。他再不像以前那样凡事都依赖赤司了，早安和晚安的吻也从发生争执的那天之后不再维持，他总是尽可能远的躲避着赤司。当然，他也不再向赤司报备自己的行踪，虽然偶感失落却也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就像今天，在结束了晚训之后，越前在学校门口遇到了黄瀨，也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出去逛逛。因为他不想回家之后面对那双无论看了多少次也无法习惯的异色双瞳，即使赤司最近也不怎么问起他的去向了，可眼里的占有却一日比一日露骨，给他一种被生吞活剥了的错觉，他害怕。

    “小龙马？”见越前走在自己身边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黄瀨大胆的伸手握住他细瘦的手腕，小心翼翼的问：“跟我出来玩你不高兴吗？如果不高兴的话，还是不用勉强了，我送你回家吧。”

    抬头看看黄瀨虽然失望却努力想要挤出笑容的脸，越前觉得很不好意思——陪他的人是黄瀨，他却满脑子想着赤司，真的太不应该了。连忙摇了摇头，他随口找了个话题道：“黄瀨学长不用参加训练吗？”

    俊朗帅气的面孔微微一黯，在清澈猫眸的注视下不太自然的撇开脸去，黄瀨想让自己露出一抹满不在乎的笑容，最终却怎么也做不到。“小赤司和小紫原比赛的事，小龙马你已经知道了吧。事实上，最近小青峰和小紫原已经很少来参加训练了。现在球队的气氛怪怪的，没人肯多说一句话，小绿间埋头练习只说尽人事听天命，小黑子好久都没有笑过了，我不想在那种气氛里打球，所以就来找你玩啦。”

    虽说知道赤司的变化，但越前实在没想到篮球队会变成这样子，顿时愕然瞪大了眼眸，动也不动的望着黄瀨。他看得到黄瀨的眼角和唇角都在微微抽搐，那是极力忍耐着什么的表现，看得他心里很难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黄瀨，因为他自己都处在混乱里，只能反手握紧黄瀨的手，想用这样的方式给彼此勇气。

    “我没事的，小龙马……只是稍微有点寂寞而已……”低头对凝望自己的琥珀眼眸笑了笑，黄瀨不由自主站定脚步把越前轻轻抱在怀里，指着不远处无人的公园道：“我们过去坐坐，说会儿话，好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怀里的小孩会懂自己，在这孩子面前，他甚至不想伪装自己，不愿笑就可以不笑。

    乖乖点头，越前跟着黄瀨走进公园，两人各自选了一架秋千坐下。越前低头不语，黄瀨则仰头望着晚霞满布的天空，任由微风轻轻吹拂着刘海。就这么不知坐了多久，黄瀨终于开口了：“我啊……最近又能听见风的声音了……在进入篮球部之前，我对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那时候，我总能听见这种声音……”

    慢慢低下头，金棕色的狭长眼眸与漂亮的猫眼对视良久，黄瀨挤出一抹笑意，向来充满活力的嗓音夹杂着暗哑：“也许，无论什么事情看一眼就能学会，幷不是什么好天赋吧，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也挺无趣的。”

    看着这样的黄瀨，越前突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总是外表开朗，笑容满面的学长，其实内心是很寂寞的，也害怕寂寞，所以才把笑容当作伪装吧，为了不让别人看穿。忍着胸口微微的疼，他起身走到黄瀨面前，伸手捧住帅气的面孔定定注视着略显惊讶的眼眸，小声道：“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黄瀨学长。”

    生满薄茧的掌心贴在脸上，一丝温暖顺着皮肤一直鑽到心中，让黄瀨觉得整颗心都暖洋洋的，再没有那种一直在往黑暗深处下沉的冰冷感了。轻轻覆上越前的手背，转头在他掌心里轻啄了一下，他一把紧紧抱住纤瘦的身躯，闭眼喃喃自语道：“遇到你真好，小龙马。”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不想笑，就不要笑”之类的话，在大多数人眼里，他都是整天乐呵呵的黄瀨凉太，但他又不是傻子，开心的时候笑笑就算了，不开心的时候要笑出来，可比哭还难受的。他真的没想到，懂他的人到头来是一个少言的孩子，看来他的没有喜欢错人。

    被黄瀨抱在结实的臂弯里，越前竟有些贪恋这份温暖，突然不想挣扎了。这段时间他过得太累了，每一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赤司又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他失去了曾经唯一可以依赖的兄长，现在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不过是和兄长有着相同面孔的另一个人罢了。不，连长相都不是一样的，他害怕那双异色的瞳，尤其是被静静注视的时候。

    “小龙马……小赤司没对你做什么吧？”指尖轻抚越前眼底的一抹阴影，黄瀨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担忧，低低的问道。他之前不是没有发觉越前最近瘦了一些，只是怕问了引来越前的不快，不敢问。但一想到赤司那天面对紫原冰冷的眼神，他又觉得不能不问。

    “没……”不愿跟任何人提起那天的事，越前垂着眼摇摇头，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不自觉的抓紧了黄瀨的衣襟。

    看越前的样子就知道他不肯说，黄瀨猜想赤司那么疼爱弟弟也不可能真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也就不再多问了。抱着越前安静的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笑道：“走吧，说好了要一起去逛逛的，光在这里坐着多可惜。”

    为了不让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影响彼此，黄瀨带着越前去了年轻人最喜欢去的涉穀，找了家电玩中心准备大玩特玩一番。先选了一个射击类游戏，两人各持一把枪站在大屏幕前，对着不断扑来的丧尸一顿猛射。可能是很久没玩过这种游戏了，越前的情绪渐渐兴奋起来，当最后出现gameover时，他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睁着圆圆的眼眸看着黄瀨，仿佛在说自己还没玩够。

    “想玩什么？赛车好不好？”也许是气氛融洽了，黄瀨对越前的小动作也逐渐多了起来，不时摸摸他的脸颊，牵牵他的手，金棕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哪里还找得到之前失落的痕迹。

    “好啊，我才不怕你，来比一场吧。”不甘示弱的挽了挽袖子，越前主动拉起黄瀨的手快步朝不远处的赛车项目走去，丝毫没有注意跟在身后的黄瀨正用又惊又喜的目光看着他，眼底柔情闪烁。

    将能玩的项目基本都玩了个遍，越前感到有点累了，才想抬头对黄瀨说回去，却看见对方正怔怔注视着不远处的投篮机。伸手拉拉黄瀨的衣角，他望着浮起笑意的眼眸，小声道：“去玩那个吧，应该会比真正的投篮简单，我们比比。”

    怎么会看不出越前是考虑到自己才这么说的，黄瀨胸口暖暖的，微笑着摇摇头，道：“好不容易逃掉一天的训练，小龙马就饶了我吧，今天不想碰篮球。”说着，他指着另一边道：“我们去拍照片吧，我想和小龙马拍合照哦！”

    被黄瀨拉去拍了一通大头照，一开始越前面对镜头还有点不自在，可在黄瀨各种骚扰之下他也忘了，扑过去捏黄瀨的鼻子，揪他的脸，等到拍完之后他已累得趴在黄瀨腿上气喘吁吁，至于照片更是没几张能看的。可黄瀨不管那么多，喜滋滋的把冲洗出来的照片小心放好，道：“我们去吃晚饭吧，肚子饿了呢，小龙马也饿了吧？”

    疯玩这么久，越前的确是饿了，也就乖乖被黄瀨牵着手走出了电玩室，在一家和式小店坐了下来。看看自己面前摆满的各种各样食物，再看看黄瀨面前除了一盘蔬菜色拉之外什么都没有，他皱了皱眉，问：“吃这么一点，你不饿吗？”

    “没办法啊，我最近有点发胖，被经纪人勒令要节食，痛苦死了！”愁眉苦脸的翻了翻丝毫引不来食欲的色拉，黄瀨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对越前道：“小龙马，这周末我要拍广告，你来看吧？”

    “不要……”含了一口烤鱼在嘴里，越前摇头的同时口齿不清的道：“我可不想再被你骗去拍照片了。”而且周末要回家住两天，在赤司的紧迫盯人之下，他出不出得来都是个问题。赤司现在的确不会阻拦他出门了，可被那双异色的瞳看着，他会觉得很不自在，所以能不招惹赤司，他一定不会去招惹的。

    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拒绝，也太小看黄瀨了。听了越前的回答，他起身走过去贴身坐下，伸手环着纤细的腰，撒娇般的靠在单薄的肩膀上，道：“去嘛，我保证不会再出现上次的事情了，我只是想多跟小龙马你待在一起嘛，今天我们不是挺开心的吗？”

    的确是很开心，至少可以暂时忘却因赤司的改变而带来的烦恼。所以，比起两天都在家里面对赤司，越前更愿意选择和黄瀨在一起，也就不那么坚持了。侧脸看看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满脸期待看着自己的黄瀨，他微微红了红脸，夹起一块烤鱼递过去，小声嘟噥道：“到时候再说，你先吃东西。”

    张嘴吃下这珍贵的馈赠，黄瀨觉得平时不怎么喜欢的烤鱼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美味，忍不住抱紧越前的腰，加倍放肆的磨蹭着精緻的小脸，眯眼笑道：“我还要小龙马喂我嘛，好好吃哦。”

    “黄瀨学长……”见周围的客人都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这边，还有人在偷偷的笑，越前的脸更红了，微恼的推了推抱着自己不肯松手的黄瀨，皱眉道：“你还是小孩子吗？还要人喂，丢脸死了。”

    “我只想小龙马一个人喂我哦……”当然不愿惹恼越前让接下来牵手送他回家的梦想泡汤，黄瀨决定见好就收，在他耳畔低笑了一声便起身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含笑吃着幷不美味的色拉。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黄瀨担心越前回去晚了会被赤司斥责，也就不敢再留他。只是在出租车驶近目的地的时候，他低头轻声问坐在身边的越前：“小龙马，就在这里下车，我送你走回去，好不好？”

    不得不说，黄瀨凉太这个人一旦温柔起来，那种柔情四溢的目光是任何人都难以抵抗的，越前也不例外。虽然觉得很不自在，也担心会碰到赤司，可他还是红着脸点点头，在距离公寓还有一站路的地方下了车，被黄瀨牵着手慢慢走在住宅区安静的街道上。

    走到一处树荫浓密的转角，黄瀨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越前。“小龙马……”压低嗓音温柔轻唤，借着路灯的光深深凝望困惑看过来的猫眼，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捧住布满红晕的精緻小脸，唇角微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就在这里说再见吧，万一小赤司看到了，他会责备你的吧，我可不想小龙马不开心哦。”

    想想也对，越前忍着心中莫名涌起的不舍点了点头，轻声道：“再见，黄瀨学长，今天谢谢你。”

    依然捧着滚烫红艶的小脸不肯松手，在越前不满中夹杂着一抹羞涩的目光里缓缓低下头，黄瀨将唇印在了白晰的前额。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便分开了，在心脏快要暴涨开来的狂跳里撇开脸去，俊朗帅气的面孔上浮起难掩的薄红，黄瀨故作轻松的笑道：“好啦，回去吧，路上小心哦。”

    怔怔望着修长的背影匆匆远去，越前抬手摸了摸刚才被黄瀨碰过的地方，觉得像火一样烫。明明只有被赤司亲吻时才会有的羞怯悸动在这一刻盈满胸口，让他在原地站立良久，直到脸被晚风吹得没那么烫了，他才慢慢转过身，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在走进家门之前，他主动给黄瀨发了一封mail：“明天好好训练，加油。”

    而回应他的，是黄瀨大大的笑脸表情，以及一句：“认识你真好，小龙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