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班主任纳闷的问宋九思，又见她很肯定的点头。

    宋九思早想好了理由，我最近成绩有些下滑，回家写作业都不太自觉，想申请住宿，这样也能在学校多上两节晚自习，学习氛围也更好些。

    班主任找出成绩单看了会儿，见确实是她说的，想了下，“这样吧，学校宿舍不一定有床位，我问问再说，实在不行的话你也可以上完晚自习再回家。”

    “还有，这事儿你和家长说过了没？”

    宋九思眨下眼，心里知道瞒不住，老师这边肯定要家长同意的，她斟酌着说了个最好说话的人，“我打算回去告诉爸爸。”

    “行，那之后我和你爸爸再沟通沟通。”

    宋九思点头，谢过老师后，回到教室时值日生也已经走光了，上晚自习的同学要到下午六点才会来，她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紧不慢的理书包。

    整理到周测的卷子时，她看着上面的错题，又拿出笔来算自己的分数，和前几次对比一直在上下浮动。

    如果能稳定在这个分数线，宋九思考上邻市的大学没有什么问题，也能陪在宋母的身边。她也一直是这样想的。但是……还有高三下一个学期，她把成绩稳步上升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有别的选择了呢？

    宋九思突然很想去别的地方上大学，去看一看不同的风景。

    她的弱项在语文和数学，英语和综合类科目反而是给她加分的科目。

    语文差在作文，数学在于选择题错误率高，还有大题能拿到的分少的可怜。

    宋九思打定主意要恶补这两项，天没亮就在阳台背积累的素材，她昨晚把想要申请住宿的事情告诉周裕和了，电话里的男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说等他回来再商量。

    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怎么同意。

    宋九思吃饭时也在想着这事，周晏书给她倒了牛奶放在她面前，她看一眼，说声谢谢，小口小口的喝掉。

    少年敛着眉，碎发垂下来，没有多看她。

    和她去上学的路上，他落后了半步，问她，“为什么没有和我说？”

    “嗯？”宋九思愣了下。

    “申请住宿的事情。”

    周晏书淡声，他走在她身后侧，宋九思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在想着他是怎么知道的时候，少年又说，“昨天爸给我打电话，说你要申请留校，问我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

    “他说，不确定在学校住宿会不会让你成绩好转，担心适得其反了，所以来问问我。”

    如果周晏书说会好转的话，周裕和肯定就同意了。

    宋九思听了，转过身来，犹豫问他，“那你怎么说的呀？”

    少年微低下头来，漆黑的眼和她对视，他看着她眼里清晰的自己，看着她紧张的神情，半饷，漠然道，“我说不建议。”

    她就知道，他不会帮她的。

    宋九思失落的转过身，踢开面前的小小石子。

    周晏书从后面抓住她的小臂，力道很大，只一瞬又放松下来，他似是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终于憋不住来问她，“这些事你可以和我商量，我告诉周裕和可以申请上晚自习，不管下课多晚我都会接你放学。我愿意教你，可上次回来以后你对我越来越冷淡……”

    少年不停地问着他能想到的可能，“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弄得你太疼了，你还在生我的气？”

    “能不能就当没发生过？”

    少女涨红的脸，小声提出。

    周晏书沉默许久，定定的看着宋九思，有些自嘲，“我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宋九思后退几步，离上课的时间越近，周围经过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她别过脸，说不上心里的滋味。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一句解释，一句答复也没有，她的请求只是，能不能就当作没发生过。

    周晏书就懂了，他笑了下。

    少年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可以。”

    身后有电瓶车匆匆驶过，周晏书扯着宋九思的书包带，把她往左边拽了些避过人流。

    他意外的平和。

    “宋九思，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临分别的时候，周晏书问她。

    宋九思颤一下，等周晏书离开了，才失神想起高一的那个晚上。

    运动会结束，几个同学一起约着留下来给班级后黑板画板报。

    宋九思负责画板报的边花，何娅负责写板书，板书是最后的部分，还有几个同学一起负责其它图画。

    其中有个男生喜欢宋九思，一起画板报时还时不时的偷偷瞄她，视线太直白，还总是和她搭话。宋九思觉得不自在，就没有待在教室里，在走廊里晃悠。

    音乐室在走廊的尽头。

    她想起音乐室里那架漂亮的钢琴，就有些手痒痒的。

    小学的时候宋九思上过一段时间的钢琴课，后来宋母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周晏书也学钢琴，得了不错的奖，回来后就停了宋九思的钢琴课，给她另选了一门乐器学。

    宋九思那时不懂，她还小的时候，性格比现在明朗许多，她大方的就提出自己的想法，“妈妈，两个都学可以吗？我喜欢钢琴。”

    宋母没有理她，尚算温柔的蹲下身，告诉她，“学钢琴没有用，你要学一样别人不会的。”

    她虽然遗憾，但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宋九思推开音乐室的门，里面的琴声悠扬婉转，落进她耳朵里。

    窗台外的光照在少年的侧脸上，他弹完一整首，宋九思站在门外听完。

    等他起身走过来的时候，她才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不弹了？

    周晏书温和的笑着朝她伸出手，手心朝上做邀请的手势，问她会不会四手联弹。

    “我不太会，好久以前学的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宋九思有些脸红，但还是把手放在了他手心上。

    周晏书的笑容更盛，他摇摇头说没事，他可以教她。

    他坐得离她很近，肩抵着她的。

    其实这时候，两人当同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少男少女之间，无声胜有声的暧昧与好感，逐渐滋生，蔓延在她们日常中的点点滴滴。

    有时是他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笔，有时是他耐心的给她一遍遍的讲她不会的物理题，在旁人调侃时第一投向她的目光……

    宋九思脸热极了，她手心不受控制的冒出汗，被周晏书摸到的时候更窘迫。

    “很紧张吗？”他轻笑。

    宋九思耳朵里几乎只有他的声音，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心噗通噗通的跳，以至于忽略停电的那刹那，外面笑嘻嘻结伴回家的同伴，也没有听到何娅一边锁着音乐室的门，一边着急的喊，“你们等等我锁门，陪我去把钥匙还给门卫室啊。”

    外面纷乱的脚步声靠近又走远了，周晏书眉微动，若有所思的往外看一眼，却没提醒宋九思。

    他倚在钢琴背架那儿，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停电以后，宋九思慌乱的神色，“怎么停电了？”

    她往音乐室门那走，想看看外面是怎么样，却发现音乐室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宋九思稍一想，就猜到何娅误以为自己回家了，她是值日生，老师叮嘱她把这一半的楼层教室都锁好门。

    她转过去看见周晏书修长身影，“你，你带手机了吗？”

    她的手机还在教室的桌肚里。

    宋九思想给门卫室打电话来开门。

    周晏书摇摇头，“我没带。”

    他不着痕迹的把裤兜里的手机调成静音，又塞到钢琴背架后面。

    少年好像察觉出她有些焦虑的情绪，就走近，周晏书用指腹抹去她眼角一点泪水，“等一等吧，也许晚一些会有保安来巡逻。”

    “嗯。”宋九思低低的应一声，她有些担心宋母的责备。

    周晏书从旁边搬来椅子，一张张拼起来，示意宋九思休息下。

    “可能要等一会儿，先靠一会儿休息下吧。”

    他说完也没管宋九思有没有应，自顾自的就帮她决定了，他拉着她坐下，又揽住她的肩，要她靠在自己身侧。

    怀里的人没有抗拒。

    音乐室黑着，外面的光也越来越微弱，安静的环境下，宋九思很快有了些困意，她闭着眼迷迷糊糊的睡着。

    睡得不沉，随时都能被惊醒的状态。

    一直能感到有只手在她发顶安抚性的轻轻摩挲。

    她听到周晏书轻声，“九思，九思。”

    宋九思迷迷糊糊的，嘟囔应一声，将脑袋往他怀里靠得更近。

    周晏书听到她回答，才又接着道，“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也很早就喜欢你。”

    他越说声音越轻，温和徐徐，怀里的人听着听着越发沉的睡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学校的保安来巡逻，透过音乐室的门框缝看到里面蜷缩拥抱着的一对少年。

    保安误以为是什么早恋不学好的坏学生，顿时拿了对讲机通知，又把门打开，责问他们怎么会在音乐室睡觉。

    尽管两人解释了，说辞也一致，但抱在一起睡了一晚上这件事在老师的眼里怎么都说不过去，学校考虑到意外因素，没有通报，但是还是通知了双方的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