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脚鍊(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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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周,温向竣时不时就突袭保健室,但不是被齐峰洋赶走,就是被游澄安打发。 游澄安就算是待在教室里的时候,状态看起来也非常不好,恍神的次数变多,脸上带着憔悴的痕跡。 「老师,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家了。」 好几次,游澄安这样和他说完就走了,有时甚至不是自己来,而是委託坐在隔壁的同学或齐峰洋来说。回想她上课时糟糕的精神状态,温像竣知道她不是找理由,只好放行。 偶尔留下来的时候,他也尝试问过她的状况。 「你最近是生病了吗?体力看起来很差。」 「只是睡眠不足而已,多睡一点就好了。」 「但状况持续得有点久了吧?有没有去看医生?」 连续的逼问让游澄安抬起头。「老师,你再跟我说话,我就写不下去了。」堵得温向竣一时语塞。 虽然用需要专心的藉口堵住了温向竣的嘴,实际上让游澄安无法专注的原因还是出在她的头痛。 她最怕听到的问题,就是有人问她为什么睡不好?为了避免温向竣下一个问题就问到这个,她必须赶紧回避。 外头有几个学生吵吵闹闹的经过,温向竣分神看了一下窗外,游澄安抓紧这个空档揉揉眉心和太阳穴,希望能减缓一点头痛的症状。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自己很清楚,原因就出在纠缠着她的恶梦上。 最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掉入那个梦,她在黑夜里行走,四处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不断走着,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持续前进,双脚彷彿被装上遭人控制的马达,让她无法停下。 好痛。她感觉到周围都是刺,或许是玫瑰,或许是荆棘,又或许是一大片图钉,因为她看不见,所以无法辨识,只能感受到疼痛。失去了视觉能力让她的其他感官更敏感,被伤及的地方痛得让她难以忍受。 当同样的伤口又被伤及了好多次,她受不了了,在慌乱尖叫的那一刻,温向竣摇醒了她。她在保健室里惊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老师,着实把她吓坏了。 从此之后她更是小心翼翼,即便在梦里有多么疼痛,她都紧咬着唇,把嘴唇都咬破出血了,也不愿叫出声来。 反正都不是真的,只要醒来就没事了。每次醒来,游澄安都会检查全身,确认自己毫发无伤。那只是一场不会成真的恶梦。 在永无止尽的暗夜里步行太可怕了,那孤立无援的绝望是那么鲜明,让她……她甩甩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了。 糟糕的睡眠品质让她没有精神,想硬撑着不睡也只是让情况变得更糟,她变得分不太得清自己究竟在哪里睡了多久、是不是在该睡觉的时间闭眼。 她发现坐在对面的温向竣似乎因为一整天的课程而累了,正闭上眼睛假寐。都是因为老师多管间事,让她更自顾不暇。 她回想起今早待在保健室时,身边也有另一个麻烦的傢伙对她嘘寒问暖,让她更是头痛。 「澄安,你如果真的很不舒服就请假回家吧!你脸色都发白了,老师不会还硬留你下来吧?」鐘声就快响了,齐峰洋却还死赖着不走。 游澄安无言地指着门口。「我自己的状况我自己清楚,你快点回去上课!」 齐峰洋老神在在的回:「这节是体育课,操场就在旁边,我跑回去很快,而且──」 「峰洋,我把舒跑买来了。」 推开门、打断齐峰洋话的人是叶茵。她把刚买到的舒跑递给齐峰洋。 「喔!谢谢!」 齐峰洋接过后转开瓶盖,想塞进游澄安手里,但游澄安不肯接,故意握着拳,他还坚持着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拨开,死命地塞进她的掌心里。 「你也没什么吃饭吧?至少喝点运动饮料,因为我知道你老是不听话,所以我要在这边看到你喝为止。」 「搞什么!」游澄安不满。「你凭什么命令我!明明年纪还比我小!」 「我只比你小一星期好不好,这样就要被叫表弟,我都没喊过委屈了,你喝一口舒跑会怎样吗?」 「这和那又没关係。」游澄安皱紧了眉头,注意到后方还没离开,脸上爬满尷尬的叶茵。 所以她才不想齐峰洋过来,否则又让叶茵多想了怎么办?齐峰洋最不会哄人了,铁定只会越弄越糟,最后又反馈到自己身上。 她抿了抿唇,正想叫齐峰洋快滚的时候,叶茵插话了。 「峰洋,刚刚体育股长在抱怨值日生怎么没和他一起去借球,你是今天的值日生吧?要不要快点过去?」 「对!差点忘记!」眼看齐峰洋就要离开了,游澄安在内心叫好,他却还特别回头嘱咐:「一定要喝喔!你体力已经这么差了,就不要哪天在路上晕倒。叶茵,你帮我看着她一下,谢谢!」 游澄安无言了。她不想看叶茵,逕自灌了一大口舒跑,说:「谢谢你的舒跑。」眼神始终没和叶茵对上。 「不会,希望你早点好起来。」她听到叶茵说。「峰洋真的很照顾你。」 「我觉得他照顾过头了。」游澄安说完,鑽进了被子里,把脸蒙上。 如果在保健室的话就能用一条被子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但现在在温向竣的面前,她却无处可躲。 她写下作业的最后一个字,把本子推到温向竣前面。 「老师,明天要交的作业和要考的考试我都写完了也复习完了,可以走了吧?」 温向竣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游澄安脸上高掛的黑眼圈,还是说:「可以了,回家好好休息。」 就算回了家,也不能好好休息。 游澄安躺在床上,依旧觉得头痛得难受。 她盯着手机,上头是齐瑛的手机号码。她在上次通话时终于和齐瑛交换了彼此的号码,她让妈妈不要老是打到家里、透过阿姨转手,有事情的话直接打手机就好了。齐瑛还一次都没打来过。 是自己太心急了吗?可是就快到了。 平常她还会要自己保持平常心,但看看行事历,已经不是能乖乖等着的时候了。这等待的时间好漫长,让她感到窒息。 她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过去,因为她怕接的人是齐瑛的新老公,但如果是妈妈自己的手机,那应该能打了吧? 她下定决心,按下了通话键。等待的时间中她紧张的停止呼吸,好像一丁点干扰都可能让这点希望破灭。 「喂?」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是妈妈吗?那个……我是澄安……」 「是澄安啊!」妈妈的声音像是节奏轻快的歌谣,明亮的音符瞬间抚平了游澄安的焦虑。「怎么了吗?」 「没什么。」言不由衷。她骂自己。「你最近很忙吗?」 「嗯,是有点……」齐瑛的声音开始变得不专心,游澄安起了不好的预感。「抱歉,澄安。我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我们改天再聊好吗?没事的话,我就先掛──」 「等一下!」游澄安惊慌的喊。「那个……我是想问,你下周末有空吗?我们能不能见个面、一起出去?或是我去找你也可以!」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下意识的把话筒拿远了些。 「好啊。」齐瑛爽快的答应了。 游澄安又拿近了话筒,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哈哈,当然啊!那详细的我们之后再讨论,妈妈先去忙了喔。」 没留几秒让游澄安说再见,齐瑛一说完就掛了电话,但这不足以影响到游澄安高昂的兴致。 那天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弄什么样的头发?要怎么让妈妈看出自己已经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游澄安一整个晚上都魂不守舍的想着这些事,嘴角时不时的就因藏不住的兴奋而勾起。 那夜的她难得没有作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