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剑舞

    沉寂多时的景灵宫一片热闹景象。

    还是以虹桥为界，皇帝带着百官和各国使臣在临时搭建的湖边敞轩内开宴，皇后带着各宫娘娘和数得着的皇亲重臣女眷在九曲桥的湖心亭用膳。

    湖心亭内坐不下，索性在九曲桥上摆上席位，女眷们三三两两就座，倒也自在。

    虹桥的两端有禁军把守，两边搭起了更衣棚，请来的艺人和杂耍班子就在虹桥上表演，帝后和男宾女眷皆能一饱眼福。

    李七娘带着红袖和绿漪坐在九曲桥的最末席。

    她在临安城内搜寻了数日，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寿礼，索性与两个丫鬟一同表演剑舞给皇帝贺寿。

    谁想她把这个想法给皇后一说，不但皇后赞成，女德班的同窗纷纷表示要加入进来，经过几日的商榷与排练，这出名为《剑舞贺寿》的节目由李七娘带着两名婢女负责剑舞，未来的建王世子妃钱氏抚琴，韦太后的孙女韦氏与其余几名同窗吟咏《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助兴。

    李七娘今日一身利落的红衣，肩上挽着湛蓝色的披帛，及腰的长发编成细密的小辫，在头顶挽成男子发髻的样式，发髻上束着与披帛同色的发带，长长的发带飘在脑后，整个人又帅气又仙气，九曲桥上的不少女眷都向她投来欣赏的目光。

    红袖双手握了握，低声道：“小姐，我好紧张，真怕待会儿演砸了！”

    李七娘心中也是又紧张又兴奋，她故作镇定道：“九曲桥上人多，我们去清风阁，看看钱娘子和韦娘子她们准备得怎样了！”

    正说着，一个宫女走过来，躬身说道：“李娘子，都在寻你呢，请跟奴婢来！”

    湖对面，萧荣和王全借着观看表演的机会，一边大声叫好，一边拼命往对面张望。

    他二人此次来临安，金国皇帝安排了一个秘密任务，皆因金帝听闻赵构的刘贵妃极为美艳，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不禁心驰神往，有阿谀之辈，为了迎合金帝，还找到汴京皇宫的旧人画了一幅刘贵妃的小影。

    这幅小影被金帝珍藏在中都皇宫，时时观赏，日日嗟叹，皆因见过刘贵妃的人声称，这幅小影只画出了刘贵妃的六七分颜色，刘贵妃自带的妩媚风流更是只得三分，“比真人逊色多矣！”

    金帝日思夜想，几欲癫狂，命令萧荣二人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看看，刘贵妃是否真如形容那般美貌。

    “谁带回天下第一美人画像，朕重重有赏，官升三级，黄金千两！”

    萧荣知道刘贵妃就在对面的湖心亭中，奈何距离实在太远，他根本看不清亭中人的面貌，欲要借着酒醉闯一闯，奈何禁军重重把守，九曲亭也是曲折回环，根本闯不过去！

    王全在席间听闻宋臣议论，今日虹桥之上表演的还有“女德”学堂的学员，那天在“湖畔”遇到的李七娘也在其中。

    他立刻有了主意，向萧荣如此这般一说。萧荣端着酒杯向赵构走去。

    “金国使臣萧荣代表大金国皇帝为大宋皇帝生辰贺！祝大宋皇帝福寿绵长，宋金两国永为友邦！此外，外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构见金国使臣态度恭顺，心中快意，笑道：“金使有何请求只管说来！”

    萧荣笑道：“外臣躬逢盛会，得见大宋皇帝陛下的生辰别开生面，心中十分感慕，欲将今日之胜景他日回国之后备细说给我大金国皇帝听，想必皇帝一定非常高兴，来日金国的宫宴之上也多些乐子。但宋人有句话‘百闻不如一见’，不知陛下可有法子将今日的胜景让外臣带回国内？”

    话音刚落，王伦笑道：“这有何难？只需遣画师摹画今日情形，让金使带回去，金帝一观便知！”

    其余诸国使臣也凑趣道：“大宋皇帝不可厚此薄彼，我等也要画卷，将今日盛会传诸后世！”

    赵构一听乃是此等小事，立刻召御画院画师入宫，具画今日盛会。

    待到画师各自展开画板，萧荣走到负责摹画虹桥百戏的画师面前，故意夸赞道：“都说大宋女子多才多艺，非北地女子可比，本使今日总算见识了。还请画师画仔细些，来日我好取信于我国陛下，说不得还能讨一点恩赏！”

    赵构于是命令：“近前些，画仔细了！”

    皇帝与萧荣的对话，赵惇俱听在耳中，心里自然焦急万分，可惜他虽是皇孙，在这样重大的外交场合却插不上话。

    他想寻一个小内侍去通知李七娘，想办法推掉这场表演，可此时的清风阁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稍有不慎就是一场重大的外交事故，事关朝廷与皇帝颜面，谁肯帮他去冒这个险？

    轩厅里，皇帝与朝臣各怀心思，虹桥之上“女德班”的“剑舞贺寿”表演终于开始了！

    先是“呤呤”两声琴音，整个湖面鸦雀无声，随即有女子曼妙吟诵：“昔有佳人公孙氏，玉貌锦衣，为玄宗皇帝做剑舞。今我等东施效颦，以琴音剑舞贺陛下寿——”

    琴声随即转促，女声铿锵吟诵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赵惇捂住眼睛不敢去看，却听周围的人低呼道：“怎么是他？”

    “武将家族的子弟就是与江湖游侠儿不同，不但好看，更能杀人！”

    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放开手掌，抬眼望去——

    只见虹桥之上，以半湖的荷花与蓝天做背景，一人身着亮银甲，头上的红缨像一簇跳动的火焰，剑随身走，时而如春风拂杨柳，时而矫健如游龙。

    进击、挺刺、撤步、回身，真有“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韵味。

    一些本来在心中存着不满的大臣，此时毫无顾忌地大声叫好，吩咐画师：“画仔细些，将小吴大人的英姿都画下来！”

    李七娘带着面纱，混在负责吟诵的“女德班”学员中，嘴巴一张一合，其实一颗心全在桥上舞剑之人的身上。

    起初，吴扬提出代替她上桥舞剑，她还颇不乐意，毕竟这个主意本就是她想出来的，她也不觉得抛头露面有什么不好，身为女子难道就不能享受被万众瞩目？就不能展示自己的才干？就只能窝在后宅那四方天里默默终老？

    谁规定的？

    后来听说了金使要求将她们的表演画下来，带回去给金国皇帝欣赏，她就不乐意了，金使是那样让她厌恶，金国的皇帝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看着吴扬在虹桥上舞剑，她突然觉得剑舞还是得小吴大人这样的美男子舞起来才好看，就是不知道金使满意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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