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历史小说 - 逆清1845在线阅读 - 第9章 陈澧的考核

第9章 陈澧的考核

    二人一路边谈边走,很快就到了一间院子前。

    吴又侠上前敲了敲门,清理清嗓子,道:“兰甫兄,可在家中?”

    然而,里面却并无声音。

    赵源静静观察着面前的一切,他的心里还在思考着陈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从后世的印象来看,这位毫无疑问是一位经学大家,桃李满天下,但是从前面吴又侠的话中之意来看,陈澧的性格似乎并不容易打交道。

    吴又侠又敲了敲门,却依然没有声音,他回头望向赵源,带着几分歉意道:“东塾先生或许刚刚外出了,咱们等一等就好。”

    赵源自然不会拒绝,他还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以应对接下来的考核,便轻声道:“无妨,无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着长衫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看向吴又侠,道:“若孚,我刚刚想起了一个问题,便去书院拿了一本书回来。”

    吴又侠顿时摇了摇头,道:“兰甫兄,这位赵小友跟你一样,都是来自番禺,一心想拜在你的门下。”

    赵源当即上前主动介绍道:“在下赵源,见过东塾先生。”

    此人正是东塾先生陈澧。

    陈澧隐隐有些皱眉,他的话语有些不客气,道:“你要明白,学海堂以励品学,非以弋科名。”

    赵源轻声道:“学生也是为了真才实学而来,区区功名,并非学生的根本目的。”

    听到这里,陈澧的脸色好看了几分,他轻声道:“那就请进吧。”

    一旁的吴又侠笑道:“既然人已经带到,接下来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我先告辞,还得去寻赵兄喝酒去。”

    陈澧听到这里顿时摇了摇头,道:“你若是这般下去,到时候怕是难以在《学海堂集》上留名了。”

    吴又侠摇了摇头,放声笑道:“区区浮名,于我何益?”

    陈澧也就不再管,带着赵源进了院子,只见里面的布置陈设都极为简朴,院子中有一棵大树,树下则是摆着一张石桌,三张石椅。

    “你先坐,我且泡茶来。”

    陈澧也不管赵源是否在意,径自去取了大茶壶,架在一只炉子上,将下面的柴碳点燃,就这么烧了一大壶开水,再取来两只比较简陋的茶杯,倒上一些粗茶,用开水冲泡而成,手法粗糙,毫无美观。

    “喝茶。”

    “谢过东塾先生。”

    赵源双手接过茶杯,在礼节上尽量不让人挑出毛病来。

    陈澧的性子却是比较大大咧咧,他直接开口道:“你对朴学可有了解?”

    赵源一听,便心知考题来了。

    倘若换一个毫无准备的人,恐怕光这个入门题就要被拦住。

    纵使赵渊源身已经有一定的功底,在来之前还经过了一点的准备,可是面对这个问题依然要小心翼翼。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就需要明白一点,什么是朴学?

    所谓朴学,本指上古朴质之学,以汉儒经说为宗,主张从语言文字训诂入手,因此又被称之为训诂学。

    朴学发迹于明末清初,早年在顾炎武、黄宗羲等学者影响下,儒学内部展开了对宋明理学的反思和自我变革,即对空谈误国的明代王学末流进行否定的结果,至此朴学进入高速发展时期,在乾隆、嘉庆年间达到巅峰,也被称之为“乾嘉学派”。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朴学就是最大的显学。

    当然,随着朴学的发展壮大,朴学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流派,其中主要有几大分支,其中主要有以惠栋为代表的“吴派”,以及以戴震为代表的“皖派”,还有便是清初黄宗羲开创的“浙东学派”,而在三大派系之后,便是其他的一些小分支,总体上无法脱离于这三派的影响。

    根据赵源的了解,阮元正是师从皖派戴震,因此也可以说学海堂更多还是代表了朴学中的皖派思潮。

    想到这里,赵源便起身开口道:“江戴之学,兴于徽歙,所学长于比勘,博征其材,约守其例,悉以心得为凭。学生以为,观其治学之次第,莫不先立科条,使纲举目张,同条共贯,可谓无信不征矣。”

    陈澧顿时面露欣赏之色,笑道:“没想到还真来了个好苗子。”

    他沿着赵源所说继续道:“没错,吴派学术广博,笃守古训,本是好事,可是近些年却越来越偏激,‘凡古必真,凡汉必好’,未免有些食古不化了。”

    倘若其他人评价吴派学术,恐怕会引起一阵骚乱,但对于已经开始树立起自己学术权威的陈澧而言,却并不担心这番话被人误读。

    不过在赵源的理解里,他更多也只能想到两派之争,对于吴派的弊端认知并没有那么强烈。

    陈澧继续道:“朴学究其根本,则是经学。经学之附庸则小学,以次及于史学、天算学、地理学、音韵学、律吕学、金石学、校勘学、目录学等等,凡是自汉以来书册上之学问,都可以琢磨琢磨。但是你需谨记,经学为其根本,切不可本末倒置。”

    赵源组织着脑海里的思绪,道:“多谢学长赐教。”

    陈澧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这个弟子,道:“既然你加入学海堂,便需要遵守相关学规,不过你放心,学海堂并不禁止学生自由,只需完成课业即可。”

    说完,陈澧便转身进了里屋,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学海堂章程》,递给了赵源。

    “学海堂永不设立山长,亦不允许荐立山长,唯有八名学长负责书院内大小事宜。”

    “每年共有四课,可自行在《十三经注疏》《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文选》《杜诗》《朱子全集》等书中任选四门,由学长出经题文笔,古今诗题。限日截卷,评定甲乙,分别散给膏火。”

    “你既然选定在我门下,平日里的课卷便交给我便是。若是你能达到优异标准,我会向书院推荐,选你为专课肄业生。”

    听到这里,赵源顿时一愣,他仔细看了一下这个专科肄业生,听上去好像跟后世的肄业生很像,带着几分贬义,可实际上却完全是两码事。

    说白了,学海堂的专课肄业生更像后世选择导师考研,主要是在参加季课的学生中挑选优秀代表,可以专心在典籍中选择一门作为主要研究方向,并且在八位学长中选择一名导师,这种导师会专门负责指导,直到三年后顺利结束学业。

    也就是说,平日里每年上的四课,属于公共课范围,需要参加季课考试。只有通过季课考试且成绩优异者,才有机会成为专业课肄业生,开始得到更好的一对一教育。

    赵源想了想,便开口询问道:“那学生平日里可以回家吗?”

    陈澧沉声道:“你只要完成季课,并且通过考核,自然是可以回家的,可如果你没有通过,到时候就只能将你裁汰出书院了。”

    赵源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一刀切,那就还有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