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渍
血渍
赶走了苏浅,苏浣才坐过去挨着苏汐,靠在她肩头阖眼小憩。 眼眸底下一团淡淡的青,睫毛敛下,投成一片阴影。 苏汐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坐直了,让她靠得舒服些。 她们三姐妹,却是没有一个没心事的 采买了一上午,身子乏累,一行人找了个客栈歇歇脚。 苏汐坐在二楼窗边,看着对面强打精神的苏浣,开口道,回府来却睡不好么? 苏浣抬脸朝她笑了笑,又在她平静的目光下一点点敛了去,收了目光,抬手给她添些茶水,没有的事,姐姐只是稍有些不习惯。 她掩着眼底的黯然,被苏汐戳破,干脆软绵绵地伏在了桌上,抚着茶杯,眼神有些发愣。 多奇怪,她在苏府生活了十几年,却在离开之后不再适应这里,反而想念起那个只呆过几个月的陌生地方 几声轻浅的脚步声响,苏浅的身影跃入眼帘,苏浣望过一眼,起了身,道,我去下头叫些点心。 同苏浅擦肩而过,低着头格外沉默。 苏浅踌躇着走到苏汐身边,望了望她的脸色,坐到她身边,低声问道,苏浣怎么了? 苏汐垂着首没有应她,良久,方转头看她,有情无缘,她不敢同喜欢的人在一起,浅浅你不懂么? 她侧着首,眸子深静,温柔里,却总有些什么东西细小地扎进苏浅心里。 苏浅张了张嘴,胸口传来密密刺刺的疼。 此时分明觉得难以忍受,可却失了逃离的力气。冥冥中好似揪住一条丝线,不敢在此刻将她一个人抛在这里。 疼得心口都有些发酸,眼中映出的光线正一点点被遮掩,半昏半昧里,胸口轻轻堵上一点温热。 青丝柔顺地垂在她肩头,柔软的人儿轻阖着眼靠在她胸口,一只袖子轻轻环在她腰间。 那难以忍受的疼痛就似被胸口轻缓的羽毛一点点拂走,那人儿的脸颊随着苏浅胸口的波动温柔地起伏,苏浅安静下来,虽仍疼着,却生出柔浓的甘愿。 她不敢碰她,纵然安静的另一半是奢求和渴望。 苏汐靠在她胸前,卑劣地将自己的痛苦施加在她身上,却从她心口獲夺着她祭献的勇气和柔软。 环着她腰间的手一点点使了力,甚至似逼迫着,任抱着的少女生出尖锐的疼痛。 指尖触及到一丝粘腻,苏汐睁开眸,从怀里取了张帕子,默不作声探进苏浅衣间,替她在伤口处拭了拭。 指腹温热地轻抚,抹在伤口,既痒又疼,少女轻轻战栗着,唇中咬出隐忍的喘息。 从她衣衫里抽出手,苏汐垂着眸,就着帕子拭了拭葱嫩指尖的血渍,将帕子叠好,贴近心口处放着。 再自她怀里退出,淡声吩咐道,下去看看,小浣怎还没有上来。 少女颊靥潮红,低俯着瞧着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痴迷,又慢慢平复了战栗和喘息,站起身来。 好 遂转身下了楼。 苏浣端着一碟点心,穿过大堂,勉强端着笑,脸色有些难看。 苏浅下了楼,朝她走过去,她竟视而不见,直直从旁走开。 蹙了眉,伸手要将她拉住,却见她隐晦地一躲,移开了步子。 别拉我。苏浣小声道,头也不回地走。 苏浅愣在原地,直到瞧她走上了楼梯,耳边才依稀传来不远处的奚落之语。 啧啧你瞧,那是不是之前苏家那个非要贴给别人作妾的庶小姐? 哎好像瞧着是,这不都将自己赔光了,谁知晓,那短命的死了,这样式儿的,谁还愿意要 苏浅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抬头,瞧见苏浣猫在楼梯拐角同她打手势,嘴唇无声动了动。 苏浅她悄摸同她打手势,让她快些上来。 一身浅白的少女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朝她提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将苏浣吓得心虚不已。 一转眼,却又见她直直朝那桌嚼碎嘴子的人走去。 苏浣心里着急,又不敢当着那些人的面显露她同苏浅认识,趴在扶栏上挤眉弄眼,干巴巴地瞪着苏浅的背影。 交错叫嚷的人声里,那些奚笑的话语毫不掩饰地落进众人的耳,越是不堪,却越是招人附和嘲笑。 痛打落水狗,总会给窒息压抑的弱小之人以无限的快意。 苏浅 苏浣慌得捂了嘴,撂了盘子跌跌撞撞往下跑。 正说的兴奋起劲的一桌人已是满脸淫笑,手舞足蹈之际,不防桌子被一股大力直直掀翻,桌倒盘碎,汤水在清脆的碎裂声里兜头浇灌在一众人脸上,随之而来的,是花瓣般散开的裙下惨烈凶猛的踹击。 苏浅一个个面无表情地踢过去,混着血水的牙齿崩落在地,她却一身浅白,浑身阴狠戾气。 你你给爷等着! 犹有色厉内荏的人叫嚣着,被那蹲下来的少女擒住下颌,卸了下巴关节,一只手拈了筷子朝里探,轻道 舌头无用,我帮你拔了便是。 筷子一紧,细致的手腕扬起一扯,一截儿猩红软物掉落在地。合不拢的口里喷射出一道猛烈血柱,喷在地上,溅得老远。 你你他娘敢不敢落下姓名!有人恨得目眦欲裂。 轻飘飘一脚落下,碎片击在他脑侧,荡起的烟灰震散,碎裂声尖锐刺耳。 苏浅,苏浣是我姐姐。 那人白眼一翻,心腔子再受不住,浑晕了过去。 她没什么表情地往回走,路过楼梯,苏浣捏着袖子欲言又止,不敢上前。 苏浅还记恨着方才拉她时被她避开的事,没有理她,自个儿往上走。 苏浣捉着袖子,低着头软软弱弱跟在她身后。 眼眸一瞥,犹豫地抬手,悄悄扯住了苏浅的裙子,看她绷着脸转过身来,小心地指了指她腰间的血迹。 苏浅,你是不是受伤了? 苏浅低头瞧了一眼,心口倏地绷紧,拢在袖子里的指尖蜷了蜷,面上仍是淡淡,道,这个不是 她不欲解释,抬眼瞧见小心扯着她的苏浣眼眸红红,抿了抿唇,反手拉住她伸出的手腕。 没出息。 她轻骂一声,拉着苏浣转进楼梯拐角里。 苏汐在楼上坐着,侧首望着窗外的天光。 苏浅离了她,她只觉周身都慢慢泛冷,唯有心口一方沁着血的软帕,似滚着岩浆般热烫。 身后旋起一股冰凉的风,似夹着冰碴子般凝在背心。 寒意侵入后脊,苏汐缓缓回眸,望进近在咫尺的雪雕般的女子的脸。 来不及呼喊,下一刻,脖颈上便掐来一只冰雪沁凉的手。 剔透的指尖一点点收拢了,握在掌中的颈子纤细脆弱,不必费力,便能轻易摧折。 窒息中,苏汐涨红了脸。 濒死之际,箍在颈上的手指一寸寸松散。苏汐抓着那不容抗拒的手臂呛咳喘息着,披在身后的青丝被撩开,露出光洁的后颈。 死亡迫近的恐惧里,最脆弱敏感的契口上抚起轻柔的摩挲。 苏汐杀了我最听话的一条狗,是不是该赔给我一条更听话的? 熟悉的害怕战栗里,苏汐大脑中一片空白。 余光扫向一旁寂静无声的梯子,强忍了颤意,冷声道,你只将姜芜视作一条狗么 冰雕似的脸上毫无一丝波动,沁凉的身体贴近了,口中呵出的气却是温的。朝冻僵的细颈上一呼,生生逼人打出一个冷战。 当狗,不好么。 软凉的舌尖轻轻在契口上扫触一瞬,压在身下的女子倏地软下了腰,喘息着伏在了桌面上,面颊后颈俱泛起薄薄的粉。 浑身战栗着,苏汐眸中涣散,侧眸望向梯道的方向,红唇无声张合。 浅浅 凑近的鼻端嗅到一丝驳杂在青竹香中的桃木味,冰肌上黛墨的眉拧了一下,顿下檀口,在那微微膨起的契口上轻抿,竟从清冽中吸出一丝违和的淡甜。 嗯 冰软的触感让苏汐几乎溶成了一滩水,面颊潮红,无力地垂落手腕,贴在桌面上,犹如躺在砧板,任人宰割。 被用过了嗯? 越楚忆起那丝熟悉的甜淡,凑近女子粉红的耳边轻语,苏汐,竟将自己给了亲妹妹 她倏地似失了兴趣,雪融的眉眼间添上一丝冷淡,怪不得,同那个人一丘之貉。 耳边响起重叠的登梯脚步声,指尖划过仍自膨起的契口,看着身下颤抖的女子紧缩起的瞳孔,越楚的额间更添冰冽。 一掌劈在后颈,桌上的女子无意识闭阖了眸。 苏浅拉着身后缩着头的苏浣上了楼。 然而楼上寂静,空无一人。靠窗的桌边,只余下一只脆弱翻转的瓷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