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问君何所思

    回雁峰，冷水崖前，两名女子正缓步朝里走，这二人正是秦冰的两个弟子，凌云和韩彩凤。两人一边走，一边以极低声音交谈。

    “师姐，怎么李师祖又来了？这个月是第二次吧？”

    “第三次，有次你不在，是我回禀师父的。”

    “嘻嘻，李师祖怎么有事没事来找我们师父？难道…….”

    “死丫头，敢背后嚼师父舌根，小心关你禁闭。”

    “说说而已，李师祖神采温雅，修为高深，倒是和师父……”

    “别说了，到了。”

    秦冰正在静室打坐，这静室坐落在寒泉正中心，凌空搭建，整个屋子里空无一物，寒气极重，秦冰双手掐诀，一道道白色霜气在她身畔盘旋。

    忽听外面脚步，凌云的声音道，“启禀师父，砚台岭李师祖来访。”

    秦冰双目睁开，纤手一分，漫空白气顿时散去，她缓缓道，“请李师叔到前厅奉茶，我马上就到。”

    秦冰略收拾了一下，来到前厅会客室，里面正坐着一年青修士，朗目疏眉，神态温文，正是李青师，李青师是掌门玄一真人的弟子，公认的宗内天才，十一年前冲击金丹成功，成为宗内最年青的金丹修士。

    秦冰身子微躬，“见过李师叔。”一挥手，旁边侍茶的凌云施了一礼，退了出去。李青师笑道，“你还是这般客套，不是说咱们还是师兄妹相称。”

    秦冰坐下道，“宗门规矩，如何敢坏。只是你一再坚持，无人处我称你一句师兄，刚才凌云也在，我自然要叫你一句李师叔。”李青师哈哈笑道，“秦师妹，你的性格比之以前似乎开朗活泼了少许。”

    秦冰道，“师兄你的性格也不像传闻那样，崖高冷峻，令人难以接近。”李青师道，“我何至于崖高冷峻，只是平时话不多而已。”秦冰道，“这也不是师兄想不想的事，只是师兄从炼气开始就一直遥遥领先，二十余年筑基，百年不到结丹，如此快的修炼速度，宗内无人能及，自然人人敬畏了。”

    李青师道，“别人说这话尚可，秦师妹说我可不敢当，你是九灵冰体，今后成就绝对在为兄之上，目下你修炼才三十年，已经是筑基中期，准备冲击筑基后期，若是机缘巧合，五六十年内有望进阶金丹。”

    秦冰皱眉道，“我已经是第三次尝试冲击筑基后期，但感觉十有八九难以成功。”李青师沉默良久，忽然道，“难道是心魔作祟，造成进阶失败？”他一说心魔，秦冰立刻明白他说什么。

    室内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李青师缓缓道，“师妹可是怪我事后没有禀明掌门，定祝无希魏云飞之罪，反让人以为魏云飞力战魔道而死，进了宗门忠烈堂？”秦冰不愿再提当日之事，摇头道，“这事都过去很久了，我已经忘了。”

    李青师道，“不，师妹，此事不提，你心结不解，终究难以进阶。此事藏在我心中也很多年，令我不安，因此愚兄决定还是把这事说清楚。当时在玳瑁城我确实左右为难，掌门令我督战，但玳瑁城的总指挥还是祝无希，而那件事上祝无希顶多是教徒无方，魏云飞既然被师妹杀了，那一切一了百了。若把事情说开反有损师妹名声，师妹能否体谅？”

    秦冰道，“师兄好意，我自能明白。何况当时战事吃紧，若是你我祝无希三方闹起来，连带回雁峰与砚台岭起了嫌隙，于宗门有百害而无一利。师兄放心，我最近两次失败并非心结的问题，想来天资还是不够师兄出众，参悟道法慢了一筹。”

    李青师听她并不生气，心里一松，忽然话题一转道，“紫均剑是祝师兄赐给魏云飞的，里面有祝师兄的一道禁制，若是拿出来，只怕祝师兄立刻就能感应到。”秦冰听他认定魏云飞是自己杀的，以为紫均剑落在己手，也不声辩，笑了笑，道，“多谢师兄告知。”

    李青师忽道，“你我修真之士，修为快慢其实倒也不一定看天赋，说来，我倒是很佩服一个人。”秦冰道，“这个人不是我吧？”

    李青师微笑道，“我羡慕你，但现在还不佩服你。”秦冰道，“我也知道要让李师兄敬佩可是千难万难，不知这人是谁？”李青师道，“这人是铁剑峰的流云子，流云子师兄天赋并不如何突出，六阶金灵根而已，你看他修炼速度并不太快，但每次进阶都十分顺利，连进阶金丹也是一次闭关，两年不到就成功了。”

    秦冰道，“你这样一说，还真是。流云子师叔二百余年进阶金丹，确实不算太快，但为何能每次进阶都如此顺利呢，而我却接连受挫？”李青师道，“流云子师兄除了悟性高外，还深得道法自然之理，凡事不强求，他为人虽然嘻嘻哈哈，但正直清白、心地无私，进阶时几无心魔之厄。”

    秦冰点头道，“多谢师兄点拨。”李青师道，“你人尽自聪颖，进阶只是迟早之事，我不过略略提醒一下，凡事欲速则不达。”说着，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迟疑了许久，才道，“我今日来，却是有一事左右为难，望师妹能帮我参详一二。”

    秦冰笑道，“师兄言重。”李青师不敢看她如花的笑靥，别过脸，道，“前日夜里，恩师忽然召见我，和我谈了半宿，他先说了下正魔大战的事，这次大战我太极门损失不小，炼气期弟子阵亡了二百余人，筑基修士死了十多个，焚天峰的朱师兄也修为尽废，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忽然一字一顿道，“老祖受伤非浅。”

    秦冰吃惊道，“什么？老祖不是只受了轻伤而已么？”李青师道，“那不过说给宗门弟子们听的，诸璐山正道五位元婴老祖合战紫发魔头，那场大战打了三天三夜，惨烈之极。由于当初在千湖洞天，紫发魔头刚脱困时被老祖伤了一剑，他对我们太极门格外怨恨，因此诸璐山大战，也以老祖受的伤最重。这件事宗门金丹修士都是知晓的。便是燕国其他宗门的高层也一清二楚。”

    秦冰皱眉道，“难道这些宗门想趁老祖受伤打我们太极门主意？”李青师道，“目下还不至此，以后就难说了。”秦冰道，“老祖伤势如何？”李青师摇头道，“老祖回山后就闭关了，恩师都没见过一面，每隔一段时间，老祖会传音叫恩师收集材料。前日交谈，看恩师忧心忡忡，似乎老祖伤势并无多大起色。”

    秦冰也沉默不语，元婴修士是一个宗门的磐石，一旦没了元婴修士，漫说魔道四宗，就是其他正道大宗也会打太极门主意。而在秦国超级大宗干预下，燕国门派不准结盟，如果魔道发难，其他宗门只会作壁上观，搞得不好千年传承就此烟消云散。

    而即使没有其他宗门发难，没了元婴修士的太极门也会沦为二流门派，门派强弱和其控制的资源息息相关，到时太极门掌控的数十个矿场、世家门派都会被瓜分。资源一旦匮乏，门派益发一蹶不振，招收不到资质好的弟子，修士进阶变难，如此循环下去，不过几百年就可能宗门消亡。

    这种事情在修真界太常见不过，很多超级大宗由于顶尖修士陨落，降为大宗门，再沦为二流宗门，最后湮灭在时光之中，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秦国的太清观，当年鼎盛一时，不过一两千年，就断了传承。

    李青师长叹一声，“老祖寿元本来还有四百多年，若是能进阶元婴中期，还能多出百余年，这五百多年咱们太极门或许能再出个元婴修士。如今老祖受伤，陨落虽不至于，但进阶几乎无望，只怕二三百年后，寿元也到了。若是这二三百年，咱们太极门不出个元婴修士，就万事休矣。”

    秦冰道，“目下，我们太极门有望进阶元婴的修士有几人？掌门真人不是金丹后期大成已许多年了吗？”李青师道，“恩师修为是到了，然三次冲击元婴无果，其他后期大成的二位长老只怕也难。”

    秦冰道，“莫非令师想着力培养李师兄，让李师兄尽快冲击元婴？”李青师道，“恩师是有这个意思，但我刚刚进阶金丹，三百年冲击元婴只怕是痴人说梦。”秦冰道，“这倒未必，本宗里三百年内突破元婴的大有人在，李师兄乃八阶灵根，通明剑体，又天资绝慧，如何不能？”

    李青师道，“这事过于渺茫，恩师不可能把宝押到我一个人身上。恩师昨日的意思是，目下三件事，一是尽快让老祖疗伤复原，这是头等大事，二是将宗内资源统筹倾斜，看看三位金丹后期的修士能否结婴成功。”

    秦冰道，“第三件呢？”李青师顿了一顿，“这第三件事就是我为难之事，想来请教秦师妹。”秦冰“哦”了一声，李青师道，“第三件事，是优先培养宗门有潜力的修士，比如你我，流云子师兄，焚天峰的何师兄、叠翠峰的易师兄等人，原因正如你方才所说，这些人虽然不是金丹后期修士，有些甚至还只是筑基修士，但说不定这其中就有逆天之才，能在三百年内结婴成功。”

    秦冰道，“这事如何会让师兄为难？”李青师忽然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秦冰，“这其中却有一事，恩师欲全力冲击元婴，言下之意希望将掌门之位传给我。”秦冰道，“恭喜师兄，这是喜事，师兄接掌掌门本来就是迟早之事。”

    李青师神色一黯，“按宗门规矩，太极门的掌门必须由道家之人出任，若要接掌门户，就必须出家。不知师妹以为如何？”秦冰道，“这个自然听凭师兄决定。”李青师沉默不语，许久才道，“恩师春秋鼎盛，此事日后再议吧。”梧桐悠悠的剑月琴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