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你学猫叫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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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始鸡鸣,天光大白。 仙姑庙仍在,晨起上山问平安的登山客,惊讶发现庙内空空如也,没了仙姑,庙前两棵树,一夜枯萎,只剩光秃歪曲的树桠,再无往日仙灵韵气。 庙前鼎炉尚有余香燃着,未彻底熄灭。 凤北在鬼蜮中明明将整座山都推剩下一个洞,更别说仙姑庙了。 可从鬼蜮出来,一切完好如初。 除了仙姑无了,其他仍在。 仙姑庙在,鼎炉在,瀑布在。 水潭中,各色鲤鱼跃动,戏抢龙门。 而当郎镇里。 四人路过昨日那面馆,郑修刚好看见了客栈对面的煎饼摊开业。 中年男人木讷笨拙地推出车,张旗,烧火,上铁板,匀米糊。 很快,悍妇嫌男人动作慢,抡着擀面杖冲出来,又打又骂。 几人浑身血污干涸,在角落坐下,店小二颤巍巍地呈上热面,边说这顿小的请客,店里小容不得大神撒野,求几位大爷吃完赶紧润去。 这一夜发生了许多事,可到头来,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这鬼蜮,似乎通了一个寂寞。 最起码,对这些人来说,就是如此。 就像对面的煎饼摊丈夫,他丢了一部分人魂,可仍是活着,在其他人眼中,仍是活得好好的。 人魂四分,只剩“形”和“运”。 吃面途中。 四人身上血污重,杀气猛,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路人经过,吓得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其实在四人中,最吓人的是斗獬,他那张脸仿佛被矬子犁了几遍,纵行的伤痕一道道地从额头拉至下巴,鼻子比昨日更加青肿。 当店小二好不容易终于鼓起勇气,隐晦地问斗獬少年是否遭人挟持,若真的是你就眨眨眼,当郎镇官府就在隔壁。 斗獬回想鬼蜮发生种种,伤心地趴桌上嚎啕大哭。 坐斗獬对面的月燕心虚地大口吃面。 面馆里,墙上的神位仍是供奉着当郎仙。 镇上人至此仍不知山上已无当郎仙姑。 郑修听不见任何动静,一口气吃饱,刚好替本体吃顿早饭。 他看见店小二虔诚地朝当郎仙上了三炷香,若有所思。 郑修一抬头,便看见坐自己对面的凤北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脸,眉头紧皱。 郑修一看凤北罕见的纠结表情,心道不好。 这件事必须得想办法解释。 若是别人就算了,郑修一旦暴露,大可直接化烟而去,让别人以为见了鬼就算了。 但凤北不同。 凤北是他的【驿站】,只要跟着凤北,他的探索距离几乎可说是无限的。 以后定然还会有需要进入【驿站凤北】,借助凤北身边的鬼蜮进行远距离移动的时候。 那,这事可不能黄了呀。 真聋装哑的郑修默默想着办法。 除凤北外,其余三人各自在客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洗了澡,已是中午。 值得一提的是。 在离开常闇前,郑修说自己聋了,啥都听不见。 可凤北却没有放过郑修,一路上跟着郑修背后,生怕他跑了一般。 就连在房间用大木桶洗澡时,凤北闭着眼睛就坐在郑修五步外,两耳微微颤动,显然是在侧耳倾听。 一直到郑修穿好衣服叫了几声,凤北才平静睁开眼睛。 可耻的是,整个过程竟让郑老爷觉得有一点点刺激。 此话定不能对凤北说,偷偷藏心中罢。 谁让他是十岁少年呢。 聋掉的少年无法交流,月燕、凤北只能瞪着满脸无辜的少年捏紧拳头。 她们心中显然有着满腔疑惑。 不说他们,连郑老爷自己,对常闇、鬼蜮中发生的一切也有着许多问号。 自他入狱至今,发生种种,满是谜团。 镇上无言,四人赎回马车,马蹄响亮,驾车出城。 负责御马的自然是斗獬,此刻他脸上缠了厚厚的纱布,颇为凄惨。 仙姑庙一行,给他留下惨痛的阴影。 在鬼蜮中、打通常闇时,郑修所表现出的异样,让斗獬与月燕怀疑,这娃是否与凤北一样,是天生异人。 月燕将胖猫儿抱在怀里,时不时往猫儿嘴里喂灯芯,指着郑修那边,怒骂其鼻子是不是坏了,这么明显的异人都闻不出味儿,要你何用。 胖猫儿直打饱嗝,翻着白眼,围着郑修身旁转悠,愣是闻不出异人的味儿,颇为无辜。 月燕甚至生出将这娃活活剥光,看看他那不祥胎记长在何处。但最后看在凤北的面子上,月燕不得不放弃这般放肆的念头。 马车刚驶出当郎镇,月燕的渡鸦飞回,上面扎了新的传信。 月燕偷偷看了凤北一眼。 凤北心领神会,道:“你就说,结束了,让他们不必来了。” 回程路上,沿途两旁,落叶枯朽,白霜倒吊,挂满枝头,就像柳叶般,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繁茂。 斗獬驱车冻得直打哆嗦,沿途驿站歇息,他连忙生火取暖,并警惕地朝少年方向望去。 以前他是懵懂无知,如今明了,他当时如此上头,定是中了那贼娃奇术! 可恶! 当初的豪言壮语斗獬早已抛诸脑后,哪里还敢说让郑修知道死字怎写。他心里千呼万盼,盼那货别再过来! 可怜孩子这下真被打怕了。 月燕坐斗獬对面,想找斗獬复盘,指点一二。 所谓复盘,就是自不久前与残缺三人的斗术中汲取经验。 斗獬起初不乐意,心情尚未平复,说人死为大,有什么好说的。 月燕慢悠悠地说了句,你若不汲取教训,下次你的脸还得肿。 月燕经过思考,大约看明白了聋哑瞎三人的连环术。 他们身负残缺,本就是一种规矩,无时无刻都在遵从的规矩。 施术的媒介无疑是声音与目光对视。 其他二人尚可,聋子身为【千门将】,他随口一句竟能生生扭转人的意志,这种奇术,必定有严格的限制。 月燕想要和斗獬探讨的便是这点。 若能推测出个中奥妙,日后碰见类似的奇术师,定能占据上风。 为何这喜闻乐见的复盘没撩上凤北呢? 月燕叹息着朝凤北望去。 她想起“异人”凤北,一挥手夷平当郎山那骇人一幕……也许上弦叁大人并不需要复盘。 在斗獬与月燕二人在热烈讨论时。 “过来。” 凤北朝少年勾勾手,她知道少年现在听不见。 这动作怎么那么熟悉。 郑修硬着头皮跟着凤北来到另一边。 凤北生了另一堆篝火——显然她找郑修有事。 两人围火而坐,取暖。 凤北沉默片刻,然后从火中取出一根狭长细柴,在地上写着下: “郑善真是你爹?” 来了。 凤北不怀疑才怪。 郑修暗暗头痛,他总不能说,我爹是我,我也是我,全是我,乱套了呀。 “千真万确。” 郑修回答,他听不见,说还是能说的。 凤北又写:“凤北不信。” 郑修老老实实回答:“谁都有秘密。” 凤北一愣,木柴顿住。 郑修决定反击:“那换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进常闇?你当时神智被污了?” 凤北没想到郑修会问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并不是什么秘密。 凤北又在地上写道:“我听见了我爹的声音。” 那么邪门? 原来如此。 郑修暗暗点头,凤南天肯定是死了。郑修亲眼目睹二十年前宝藏王苍云那副惨状,郑修难以想象有活人能在常闇中活下来。 但凤北的反应不像作假——郑修更倾向于常闇打开时,秽气泄出,凤北遭到污染,产生了幻觉,听见了自己爹的声音。 凤北接下来翻来覆去地问郑善与他的关系。 一开始郑修一口咬死郑善是我爹,皇帝来了也变不了。 马车重新驶向皇城,凤北仍不肯放弃,不断地问。 最后问到郑修有几分心烦了,再加上皇城那边有人在摇他本体,郑修只能随口说了一句: “好啊,我告诉你,你学声猫叫听我就告诉你。” 凤北猛地鼓起腮帮,似乎有几分生气。她用力转头,长发垂落,遮了唇角浅笑。 郑修找了个舒服姿势躺平,准备睡觉。 “……喵。” …… 车厢外。 斗獬一头从马车上栽下。 马儿受惊颠起,坐马车顶上的月燕被震得摇摆不腚,同样是目瞪口呆。 她低头看着怀中胖猫,猫儿吃撑了正安然熟睡。 她万分确信,刚才叫的,不是她家的猫。白衣学士的人在死牢马甲成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