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迟疑

    “村里是有些流言,但这也只能怪周家大丫自己命不好。”

    沈家堂伯抽了口旱烟,布满沟壑的脸上是毫不在意的冷漠。

    “咱都知道你是救人嘛,赖不到你身上。”

    沈霖锋沉默了片刻,迟疑道:“我听说周家要把她嫁给附近生产队里,一个爱打媳妇的杀猪匠……”

    “杀猪匠?那可真是门好亲咧,以后周家有这么个女婿不愁吃肉了。”沈家堂伯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似乎对周家能把女儿嫁给杀猪匠颇有些艳羡。

    “可是那杀猪匠打媳妇啊,他……”沈霖锋觉得堂伯好像把重点放错了地方,再次强调自己说这话的主旨。

    谁知沈家堂伯连话都没有听完,直接不耐烦的打断道:“你看咱村里哪个汉子不打媳妇,家里婆娘要是不教训迟早跟你蹬鼻子上脸,那些不打媳妇的都是挺不直腰的软蛋!”

    沈霖锋眉头紧蹙,对这番话十分不认同,他小时候还在村里住的时候,他爹就从来不打他娘,即使他娘总是把家里的粮食搬回娘家,他爹也只是咒骂上几句,去姥姥家把粮食要回来就算了。

    而且他还记得那时候奶奶还活着,总是埋怨他爹不管教媳妇,让她整天吃里扒外成了个偷家贼。

    但爹只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回头却跟他说没本事的男人才打女人,男子汉大丈夫一身力气应该用在正处。

    他谨记着他爹的这番话,发誓以后绝不打女人。

    而后来沈霖锋也见过很多人,越是心里自卑,知道自己某一方面有缺陷的,越爱打女人彰显自己的能耐。

    当然了,他亲爱的弟弟沈霆钧除外。

    他倒不是没本事只会拿女人撒气的那种人,就是纯粹的谁惹着他他就打谁,男女平等,不待有任何性别歧视的。

    沈霖锋还记得在江城时,厂子里有打媳妇的工人,工会妇联还会找上门劝导,这不正是说明打媳妇是不对的吗。要是打了媳妇儿才能证明自己是个汉子,那人家工会干部还上门调解干嘛。

    但他也知道村里这些老一辈人长久形成的观念,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于是改为强调这杀猪匠的危险程度。

    “可我听说那杀猪匠打得第一个媳妇喝药自杀了,第二个媳妇貌似也是被他打死的,这周家把女儿嫁给他不是逼着她送死嘛!”

    沈家堂伯吸了一大口旱烟,白色的烟气随着叹气声一起被吐了出来。

    “那你说咋整嘛?看不得人受苦搭上自己去救个烫手山芋?”

    沈家堂伯站起身来本想离开,但转身看着沈霖锋的脸,仿佛过去另一个同样执拗的人站在眼前,他再次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肩。

    “你已经救了她一命了,剩下的路怎么走,是生是死是苦是甜都得看她自己的。你爹傻了一辈子,把你也教得傻不愣登的,满脑子仁义礼智信良善道德,唯独把自己给忘了。”

    见沈霖锋要张嘴辩解什么,沈家堂伯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跟你爹一样,看不起我这种人。可咱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哪来的功夫去想那些仁义道德的。人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得先顾好自己,把自己放在最前面。剩下的,等你活出个人样了再谈也不晚。”

    沈霖锋听了沈家堂伯的话开始迟疑了,他看不得自己好不容易救上来的一条命,再次葬送在如同虎穴般的婚姻里。

    但难道真的要搭上自己去救她吗?值得吗?

    他真的有能力去同时负担自己和周芳妮两个人的未来吗?

    在沈家时,沈霖锋只需要听弟弟沈霆钧的话,照他说的去做,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下乡后也是听队长的安排干好自己分内的活,就能挣上满工分,足够他吃饱饭。

    他不喜欢动脑子,也从未真正因为什么事去绞尽脑汁的思考过,直到面临周芳妮的事,他开始试图用自己不灵光的脑袋想出个两全之策。

    沈霖锋想起弟弟送自己下乡时,顺口提起过婚姻自由一说,包办婚姻、买卖婚姻属于封建残余。

    他觉得自己想到了办法,找到周芳妮告诉她,如果她父母非要强行把她嫁给那杀猪匠,就把他们告到革委会。

    但周芳妮却被吓的直摇头,在她眼里,革委会简直比她爹娘还吓人,而且把爹娘告到了革委会,村里人怎么看她?

    村里人打破了头闹出人命都是能私了就私了,从不敢劳烦公安和革委会,她因为对亲事不满意就把爹娘告到革委会,那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得埋怨她坏了村里名声。

    况且如果革委会的人把爹娘抓走了,妹妹嫁去了镇上,家里剩下的三个还没成年的弟弟谁来管?没有了劳动力,凭她那几个工分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养活三个弟弟。

    爹娘被抓走后总得被放回来吧,她到时候又怎么在家里生活?现在已经活得很艰难了,只怕得罪了他们后连活都活不下去。zWWx.org

    沈霖锋听了周芳妮的顾虑也觉得有些道理,抓着脑袋恨不得写信给弟弟问问该怎么办。

    可他也知道如果真的写信问了,估计弟弟也只会让他别管闲事。

    他后来又去杀猪匠的村子打听了,他确实爱打媳妇,甚至第一个媳妇还被他用开水烫的毁了容,后来那小媳妇自杀后娘家人也找上门过,但他只是用半条猪腿就堵住了那一家人的嘴。

    第二任媳妇也是,刚失踪那会儿她家里人坚决不相信,还去报了公安,可公安来了两三次都没发现什么,杀猪匠又给了他们一笔钱,那家人便也不闹了。

    可也正是因为杀猪匠给的这笔钱,让村里人起了疑,觉得肯定是他把那小媳妇打死了心里有鬼,不然他媳妇如果真跟人跑了,他生气都还来不及,咋可能还给老丈人家钱嘛。

    因为杀猪匠为人蛮横又不讲理,他们生产队里好多人对他有意见。沈霖锋一说自家爹娘想把妹妹嫁给这杀猪匠,那几个村民一个劲儿的劝,都说千万别图那几个彩礼钱害了自家妹子。

    甚至其中一个村民还是杀猪匠的邻居,说那杀猪匠打媳妇的毛病越来越厉害,他那第二个媳妇自从进了门身上就没有好的时候,三天两头被打得下不了床。

    村民的老娘去他家借火柴的时候,亲眼看见过那小媳妇往皮开肉绽已经溃烂的伤口上撒草木灰。

    沈霖锋听完那村民描述的种种惨状,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看周芳妮陷入绝境,又想不到别的法子,最后还是给大队长塞了两盒好烟,开出了证明,跟周芳妮领了证。少吃盐的穿书七零之这苦情剧女主我不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