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历史小说 - 一品布衣在线阅读 - 第三百五十五章 这乱世何时方休

第三百五十五章 这乱世何时方休

    落后积弱,就要挨打。

    无论何时,这都是一句有道理的话。

    徐牧突然有些佩服窦通了,一个困在蜀南的二郡王爷,居然有这般的远见。

    “我且问你,蛮子都是这般凶戾?”

    回想一下,离开白鹭郡的时候,贾周似是还说过,若是事有不吉,让他想办法去借蛮兵,驱狼吞虎。

    “徐将,蛮人并非都这样。大抵来说,穷凶极恶者,都是深山里的部落居多。”

    “深山部落?”

    “确是。”说话的蜀南护卫,脸色变得憎恨,“这些深山的蛮子部落,似是为了报复一般,一朝下山之后,便行杀人放火之事。”

    徐牧恍然。

    深山部落的蛮子,实则和北狄狗一样,不过论实力来说,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蜀南的城镇里,还是有许多和善些的蛮民来往,这二三年来,我主开了互市,让蛮民以物易物。”

    互市?指的是中原和异族之间的交易,一般来说,都是以物易物居多。

    看来窦通那边,当真是想尽办法来捞军饷了。

    “徐将,随我等继续前行。”

    徐牧点头。

    百多骑人重新上马,循着蜿蜒崎岖的林路,一路往前急奔。

    沿途之中,遇到一拨数十人的蛮狗,被射杀了几人之后,又惊得往林子里逃窜。

    蜀南的十余护卫,抬刀追了半个时辰,才恨恨地跑了回来。

    徐牧并无怪罪,说不得这些护卫,便有相熟的人,死在蛮狗的石锤之下。m.zwWX.ORg

    “走吧。”

    约莫在黄昏时。山林的树荫,终归遮不住头顶的黑暗,一袭雾笼笼的夜色,仓皇铺了下来。

    “徐将,到永南郡了。”

    连着奔行了四日有余,终归到了目的地。但徐牧抬起头,便止不住地有些沉默。

    比起曾经被江匪占据的白鹭郡,面前的蜀南王都,显得更加破败。乍看之下,便如一个小镇子般。

    城墙低矮,城门生锈,连着插在城头的营旗,随着风吹雨淋,都褪得辨不出原本颜色。

    行人寥寥,偶尔见着烧炭回来的百姓,小心赶着老马,气喘吁吁地跟着慢跑。

    城门的守军,仅仅七八人,袍甲便分了四五种参差不齐的制式。

    “陈相,请随我入城。”

    十余护卫显得很高兴,刚入城中,便将先前省下来的吃食,送给了久等着的一帮穷苦孩童。

    袍子有些破烂,脸色带着饥黄。连神经大条的司虎,也难得大方了一回,从包袱里分了八个馒头出去。

    “主公。”窦通带着一队人马,欢喜地迎了上来。

    实际上,只要窦通愿意,无论蜀南再怎么穷困贫瘠,他照样能刮个盆满颇丰。但很庆幸,他没有这样做。

    而是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延续着蜀南二郡的命运。放在内城,这样的人立个三世生祠,都算轻的。

    “主公一路辛苦,府里已备下酒宴,请随我来。”

    徐牧顿了顿,“窦通,蛮兵的事情如何了?”

    早几日窦通赶回,是因为蜀南边境,有个蛮人洞主,聚了二三千的蛮兵,想要出山掳掠。

    “已经无事了。死了二三百人,这些蛮狗又逃回了深山。”

    徐牧无语。

    “来,主公请。”

    即便喊得熟络了,但听起来,徐牧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堂堂一个蜀地王爷,喊他主公。

    当然,都这世道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山野之地,还请主公莫要嫌弃。”

    宴席入座,是在一间有些破旧的酒肆,跑来的三四孩童,眼巴巴地往里看着。

    窦通吓了几轮,别无他法,只能撕了条肉,让护卫送到外面,几个孩童才一拥而散。

    “山野之地,主公莫要嫌弃。”

    “不敢。”

    一轮果酒饮过,窦通的话闸子,才慢慢打了开来。

    “主公可知,我为何拜你为主。”

    “因为我打赢了浮山水战,而且你也知,我的承诺有效。”

    “这是其一,如若是陈长庆打赢,我当然也会投向于他,但不会称他为主公。”

    “为何。”

    “第二个原因,你是小侯爷选的人。”

    王朝只有一个小侯爷,不是什么陈长庆,也不是其他的定边将。只有一位,死在风雪救国路的袁陶。

    “兴武十五年,蛮人九个洞主,聚兵四万叛乱,是小侯爷带着三万大军入蜀南,打退了围城的蛮兵。我见着,但从未敢说,小侯爷靠着一双拳头,硬生生把蛮人的盟主,打碎了脑袋。”

    “你是小侯爷选的人,我愿意信你。”

    徐牧心底舒服,这一路走过来,吃了不少小侯爷的红利。

    “蜀南是一处苦地,几年前还有王朝下派的外使,入蜀南不足二月,便受不住苦,叫着嚷着跑回了内城。”

    “但主公你瞧着,瞧着我等这些好汉。”窦通扬起手,指着在附近守哨的几个蜀南士卒。

    “这些年来,便都活在这里,生在这里,到最后,也死在这里。即便三万人逃了一万,即便要贩马烧炭来凑军饷,却都留了下来。”

    “内城里,大抵会说繁华的长阳,是他们的家乡。但这片贫瘠的蜀南地,又何尝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家。”

    “主公,狗不嫌家贫的。”

    这句话,徐牧也曾听过。他仰着头,看向面前已经微醉的窦通,心底有股莫名的难受。

    蜀南的困顿,很大的一层原因,便是另外两个蜀王的压迫和围堵。

    他这次入蜀南,约莫是证明了很多东西。至少是给这位贩马的蜀南王,带来了一次杀出困地的希望。

    “我贩马入长阳,想见小侯爷一面,却不曾见到。后又听到小侯爷清君侧,死在遥看江山的城头,我捧着密信,整个人便哭了。”

    “主公啊,这乱世何时方休——”

    窦通头一垂,便趴在了陈旧的案台上。

    徐牧有些发怔,细数一下,不过四五盏酒。

    “为了严军纪,我主滴酒不沾。今日见了徐将入蜀南,他应当是太高兴了。”旁边有护卫苦涩开口。

    徐牧沉默点头。

    这一路走来,从走马观花的看客,成为一方割据的小枭雄,他见过太多的人,各式各样。

    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未死,便已如死狗卧棺。李破山的一品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