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历史小说 - 一品布衣在线阅读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以雪为肴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以雪为肴

    去澄城的路,皑皑的雪道,马蹄印儿铺了一路。

    裹着冬袍子,骑着风将军,徐牧不时抬头张望。约莫是内城里的溃军,大多被萧清,连着那大平国,早几日也退出了内城。原本死寂的官道上,也有了行人的活气。

    马车里,李小婉还在绣着手帕,这两日跟着姜采薇学的,十指刺红了三指。

    依然……还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徐郎儿。”李小婉昂着头,声音娇气得瘆人。

    “喊我徐牧。”

    李小婉努着嘴,顿了顿,又变得欢喜起来。

    “徐牧,你过来,我给你个好东西。”

    “不要。”

    “你不要,我坐马车上哭了。”

    徐牧揉着额头,放缓了马蹄,抬手接过了手帕。

    “手帕是问采薇姐姐要的……上面的刺绣,是我这二日,好不容易做工上去。”

    “李大碗,你绣两个烧饼作甚?还粘在一起?”

    “这、这是鸳鸯!”

    徐牧一阵无语,懒得再看了,直接将手帕揣入了袖子,骑着马直直往前。

    行过官道,又去了百多里,顾不得霜雪天寒,二三十骑的人影,护着一架马车,总算赶到了澄城。

    “徐坊主,这守城的官军,怎的一个都没有。”随车的范谷,颤着声音喊了声。

    徐牧抬头,心底也有些奇怪。待一些人入了城门,才有一个老吏跑来,见着马车里的李小婉,脸色苍白地让开了路。

    一股微微不详的预感,笼罩了徐牧全身。

    这会他才想到,李小婉去马蹄湖,也就间接地表明了定远侯的态度,已然是站在袁陶的那一边。也就是说,要和朝堂上的那位奸相,成了对立面。

    李府外的内街,还有着凝结的血痂,未能清扫干净,如多多血色的红梅,盛开在铺雪的街路。

    徐牧停了马,一时皱住了眉头。在他的身后,二十余骑的人影,也跟着停马,停在了李府之前。

    唯有马车上的李大碗,察觉到了不对,顾不得披上裘袍,便急匆匆地往里跑去。

    “东家,应当是大杀了一场。”卫丰凝着眼色,“至少死了百人。”

    “不止。”

    徐牧扬着手,指向内街的尽头。约莫还有十几个官差,在低头洗着街路。

    这二日并无大雪,又有阳光冒头,晕开的朵朵血色梅花,直直往前铺了过去。

    “东家,哪个敢动定北侯?”

    徐牧沉默不答。朝堂上的争斗,有时候,是越发凶残。小侯爷独木难支,但很庆幸,这一回终归有了个助力。

    “东家,怎的不进李府?”

    “李如成还未出来相请,我便不进。”

    “但东家……你明明要娶人家的小姐,这有些说不通。”

    “你以为在托大吗,不是这个道理。”

    徐牧面色平稳。

    朝堂与反贼义军,他两头不掺和,但并非是说,他真是个事外人。相反,两处的人马,隐约之间,都和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东家,有人走出了。”

    徐牧抬头,见着走出府邸的,不过是李硕墨,索性平静闭了眼。

    “我便知道,我便知道又是你,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棍夫,你要攀高枝么!”

    “罢罢罢,我给你一次机会,你便跪在李府前,爬入正堂,说不得我一糊涂,便让你做个上门小夫婿。”

    李硕墨立在府邸前,止不住地破口大骂。

    “你酿个酒,赚得几钱银子?不得了啊,这会儿是用了好手段,迷住了婉婉。这天下间的小棍夫,都脏得发臭!”

    徐牧睁开眼睛,调转了马头,冷冷往城门踏去。

    在旁的卫丰不解,但见着徐牧的模样,也不敢多问,急急催了旁边的二十余骑,准备跟着出城。

    却不料,马蹄还没踏出几步,一道嘶哑的声音,便稳稳传了过来。

    “小东家,请留下吃个席。”

    徐牧淡淡一笑,转了身,“老侯爷难得相请,岂有不敬的道理。”

    站在一边的李硕墨,脸色骤然气怒,还想着挑拨几句,直接被他老子揪着扔飞。

    “入府吧,你我同饮一席。”

    “好说了。”

    ……

    让徐牧没有料到,李如成所谓的同饮一席,不过是一壶醉天仙,搭衬着两个酒碗。

    “每次杀了人,我便绝三日肉食,在西北带回来的习惯,小东家勿怪。”

    “以雪为肴,不胜欢喜。”徐牧微微抱拳。

    “好一句以雪为肴!”李如成眼露精光,“我应当是明白了,为何小侯爷如此看重你,沉稳,内敛,却胸有杀机。”m.zwWX.ORg

    “你这般人,若闯不出一番天地,如何也说不过去。”

    “老侯爷谬赞,徐牧不过一介酿酒徒。”

    “你莫与我拉扯,我只从国姓侯那里,便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徐牧干干一笑。

    “你应当也见着了不对,前二日,有人杀入李府。”

    “然后呢。”

    李如成并没有立即答话,拍开酒坛,端起来帮着倒了一碗。

    “整个内城,我很少给人亲自斟酒。”

    徐牧登时面色古怪,这些个大佬,为什么总喜欢扯这么一句。

    “先饮一碗碰头酒。”

    “敬侯爷。”徐牧平手而端,随即一口饮尽。

    “啧,痛快!”

    放下酒碗,李如成龇了个牙。

    “二日前的夜晚,八百条狗夫,提刀杀入李府。我与银刀卫联手,斩掉了三百余的人头。”

    “若非是年迈乏力,我是要追着杀出澄城的。小东家信么?”

    “信,老侯爷戎马半生,刀会老,但不会锈。”

    听着,李如成仰头大笑,洪亮至极的声音,震得亭子边的枝杈,不时有雪“梭梭”地落。

    徐牧平静起身,帮着斟满了酒碗。

    “来,小东家,再饮一碗相见欢。”

    徐牧平举酒碗,继续仰着头,一口饮尽。

    “好!小东家霸气!”

    打了个酒嗝,徐牧缓缓放下酒碗。

    “敢问小东家,若天下昏醉,救国者,可称英雄否?”

    “白发渔樵江渚上,不问英雄归处,只付一场笑谈。”

    端着酒碗,李如成听着,顿时脸色涨红。

    “今日第三碗,无西北定远侯,也无马蹄湖小东家。”徐牧稳稳起身,端住酒碗。

    “我敬前辈,这一场天下昏醉,你我皆是嗜酒狂徒。”

    “好!”

    “同饮。”

    ……李破山的一品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