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将糖醋鱼片盛进盘子里，邱漾关掉炉火，不理会仍躺在覘板上的青菜，她的目光直直的望着站在餐桌旁讲着电话的温若凝。 稍早，温姐姐以自己是寿星为由，硬是要进来厨房帮倒忙，虽然因为姐姐的手忙脚乱，导致她今天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才做好了两道菜，但她的心情却很好，好到甚至有些兴奋。 她喜欢姐姐切不好蔬菜时的小愤怒，更喜欢姐姐撒娇要她帮忙时的亲暱，所以虽然得多花上一些时间，但她还是觉得这样很好，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一直这么下去。 姐姐说她今天是寿星，可以许三个愿望，如果像姐姐说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的话，那么第一，她希望姐姐能永远健康开心；第二，她希望温阿姨可以早日康復；第三，她希望能跟她的温姐姐永远在一起。 本以为快乐的时光可以再延续久一些，然而一通电话，却将这个美梦给硬生生摧毁。 由于厨房有抽风机的干扰，再加上姐姐的声音不大，所以她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出一些，但她不笨，儘管只有一些线索，她仍旧拼凑出这通电话大致上的内容。 温阿姨的身体状况似乎越来越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担心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她会一睡不醒，为了不让这个情况发生，她一直在留意关于嗜睡症相关的研究。 前几天，她发现国外似乎有新的治疗方式，为此她收集了不少资料，亦希望国内有医院可以引进这套最新的治疗方式。 幸运的是，疗养院方面有长期配合的医院，最近正与国外的医院合作，准备引进这套新的疗法，对于温阿姨的病情可能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但由于是新型疗法，健保并不给付，因此费用不斐，初期光手术费用就高达近百万，更别提后面的疗养花费。 此外，由于是新型技术，能提供参与治疗的名额不多，研究需要大量的经费，所以将以能付出手术费用者为优先。 一百万对自己而言不算多，给她几个月的时间便能够赚到，但后期的治疗，光一管针剂就要花费十几万，她不确定自己接案子的速度能不能跟得上花销。 思绪因为姐姐眉头越皱越深而中断，她悄悄的走近姐姐身旁，不顾她惊讶的表情将人给拥入怀中。 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围绕，温若凝一直紧绷的心情有所缓解，脸颊贴着她的小羊，微微仰起的角度可以见到小羊正一脸担心的望着自己。 给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示意她不需要为自己担心。 这通电话在小羊送上她的拥抱时便已经接近尾声，调整好心情的温若凝用手指轻拨小羊的瀏海，思绪有些走神。 由于她家小羊不能外出，所以小羊从一开始的短发，到现在变成了一头长发，瀏海被自己修剪成了妹妹头，配上她一双圆滚滚又晶亮的大眼睛，看起来就像一个洋娃娃似的，让她不论何时何地，都觉得她的小羊可爱极了。 她感叹造物者的神奇，果然脸好看，那么就算自己剪发的技术搬不上檯面，她的小羊仍旧好看到爆炸，让她心跳不已。 「谢谢，我会尽快将钱匯过去给您。」 「是，我确定，拜託您了。」 「好，谢谢您。」 「再见。」 结束通话，温若凝没有离开小羊的怀抱，反而是伸手拥着她，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 「姐姐……」 听出了小羊的小心翼翼，温若凝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若是今天没有小羊陪在自己身边，那么，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为了母亲，哪怕倾尽所有，她也一定会让母亲接受治疗，但她一个仍在学的研究生，在面对金额如此庞大的治疗费用，她仍旧有些手足无措。 庆幸，此刻的她有着小羊最温暖的陪伴，因为有她在，她才不至于惊慌失措。 「小羊啊……」 「姐姐得把房子卖掉了。」 没有能力于短时间内凑足手术费用，她只能选择将母亲留下来的公寓卖掉，以换取前半年治疗的费用。 「姐姐会变得很穷，可能没办法……」 话还没说完，温若凝便感觉拥着自己的双臂突然收紧，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紧张，许久未曾出现的小奶音又出现了，带着一些急迫，还有一丝的委屈。 「姐姐，我也可以努力赚钱的，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说过的。」 迫切想得到姐姐保证的邱漾，在听见姐姐噗哧笑出声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生气的表情。 坏姐姐，她明明是很认真的，姐姐怎么可以笑她。 难道姐姐就这么不想跟自己一起生活吗？ 一想到姐姐可能会丢下她不管，邱漾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还泛起了泪水。 「笨小羊，姐姐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又用手指轻柔的拭去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温若凝知道小羊误会了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笑出声的举动让她生气了，所以温若凝赶紧柔声哄着，就怕自己的动作再慢一步，就让她小羊伤心了。 「姐姐只是想说，以后的生活可能会有些辛苦，可能没办法给你太好的生活，不是想要丢下你的意思，别胡思乱想，好吗？」 房子卖掉之后，她只能带着她的小羊搬到比较小的出租套房住了，在活动空间变小的情况下，她的小羊只得受委屈了。 「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就没关係。」 眷恋的蹭了蹭她的温姐姐，邱漾紧张的心因为得到了安抚而平静了下来。 她不在乎未来要过上怎么样的生活，她只在意她未来的生活里，有没有她的温姐姐。 「又傻又笨的，怎么会有人想要过苦日子呢？」 像是取笑邱漾的傻，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温若凝的语气里带着一些自嘲。 本以为自己可以带给邱漾一个安定的生活，无奈，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她连家都要没有了。 这样的自己，真的还适合带着邱漾一起生活吗？会不会让她受委屈呢？ 惊觉自己开始陷入负面情绪，温若凝急忙在心里喊停。 她的小羊是个对情绪相当敏感的孩子，若是连她自己都变得消极，那么她的小羊又该怎么办呢？ 事情已经发生，那么想再多都是没有用的，现在的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羊，等等吃完饭，陪姐姐拍照跟整理房间好吗？」 既然都决定要把公寓卖掉，那么速度是越快越好，只要她能越早凑齐手术的费用，那么母亲能动手术的机会便越高。 所以她不能有任何的犹豫，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她不能错过。 「好。」 依恋的又抱了一会，邱漾想起了还没准备好的晚餐，但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适合再让姐姐帮忙了。 「姐姐，我去把剩下的菜炒一炒，你趁这个时间拍照好了。」 闻声，觉得小羊说的有道理，于是温若凝也不矫情，只是又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向她道了声谢后，这才放她的小羊进厨房。 而她，则趁这个时间拍照以及联络房介，并期待这间公寓能以最快的速度卖出，毕竟，这几乎是母亲唯一的希望了。 一切都会好的吧？ 望着小羊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温若凝问着自己。 而此刻，待在厨房里的邱漾像是感受到温若凝的无助，她突然转头，在两人视线交会的瞬间，给了她一个暖暖的笑。 是啊……她还有她的小羊呢…… 她又不是一个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感受到邱漾给予自己无声的支持，温若凝感觉自己又有力气去迎接未知的挑战了。 哪怕未来的生活充满艰辛，但只要她的身边还有小羊的陪伴，她就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