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节之二、朴玄勛
「若是要我回顾人生中最荒谬的一天，必定非那日莫属。」 「那便是，我与她的第一次相遇。」 枝叶间的空隙窜出几片细碎的月光。 比起太阳，月亮所散发出的光芒实在微不足道，不过我却意外迷恋这种温和不耀眼的光线。 然而望着后院的风景沉思没多久，我的思绪便被一旁草丛传来的声响给打断。 是谁在那？不会是要来劫财吧？那可不好了！今晚父母都出城，仅凭我一人可该如何抵抗！ 我慌得后退了几步，岂料草丛却久久没有再发出动静，与我料想的情况截然不同。 难不成只是我听错了？ 我逐渐怀疑起自己，但仍旧无法放下心。 咽了咽口水后，我缓步朝草丛走去，想要让自己在确认之后安心。 殊不知一走近，明显的一道人影便呈现在我眼前，令人想要忽视都无法。 急促的呼吸述说着我的紧张及毫无头绪，许多的想法在脑中乱窜，但我却连选出一个执行都做不到。 最终别无他法的我张大口，准备要大喊呼救。此刻，那道蹲着人影才终于慌张的起身，紧接着伸出食指抵在双唇前，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或许是因为看清了那人目测和我差不多岁数的脸庞，又或者是发现她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孩，我的戒心顿时消逝了大半，甚至还听话的不发出任何声音。 反倒是她神情警戒的盯着我家那面比成人还要高些的围墙，似乎是在注意外头的动静。 在她认真观察围墙外的时候，我也认真的观察着她。 女孩虽然年纪看似和我差不多，不过脸上表情却成熟的多，或许是和她的成长背景有关。 而她乌黑的秀发盘成辫子静静躺在背后，也顺带将她的皮肤衬的更加白皙。 那对柳眉下有双清澈好看的眼眸，鼻子和嘴巴也小巧可人，几乎可以用精緻一词来形容她。 但这样的女孩却避难似的躲进我们家院子，不禁使我对她產生好奇。 也许是确认好外头的情况，也许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女孩终于正眼看向我，接着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抱歉随意就闯进你家，但是我刚才差点就要被抓到了，只好不得已的来这里躲躲。」她自动的向我解释。 但她的这番话又令我更加地好奇，她是做了什么需要躲躲藏藏？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事的，虽然我一开始确实被吓到了，但你也没有做什么事，所以没关係。」我边说边扬起笑容。 这时看着我的她突然发愣，随后才连忙过回神对我说：「我、我只是觉得你笑起来很吸引人！不对！你本来就有很好看的面容了，我的意思是你笑起来很温暖??也不能这么说！」 她慌张解释却又语无伦次的模样不禁令我又笑了出来，虽然我想要表现的礼貌一点所以捂着嘴憋笑，不料却造成了更明显的反效果。 「请不要这样笑我！」她的脸似乎因为难为情而微微的泛红。 「抱歉抱歉。」我轻轻拭去眼角稍微溢出的泪水，接着微笑着伸出手，「我是朴玄勛，今年十四，你的年纪大概和我没差多少吧。」 只见她望着我的手片刻，随后似乎是意识过来，便将自己的右手也接着伸出来握上，「我是姜琦婷，比你小一年。」 简单的问候完后，琦婷便将手松开，而我的心底竟没来由的感到可惜。 随后我们两人走到屋子的缘侧坐下，并肩望着庭院，「我能问问，你刚才这样突然躲来我家的原因吗？」 「就是??我偷拿这时被发现了。」她边说边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白馒头。 虽然对她那可以藏食物的衣襟感到好奇，不过我知道现在不是问这的好时机。 果不其然，她马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很抱歉让你成了共犯，我想你和我这种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今天真是打扰了。」似乎是愈说愈发现自己的不对，语毕后的她便起身要离开。 「我不会那么想！」来不及多思考什么，我的手便早一步抓住她，「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了解你，所以你若是真有偷东西我也想听听原因。毕竟要我对一个还不了解的人抱有不好的观感，我做不到。」 我说完后，琦婷愣愣的看着我，随后「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你还真奇怪。」 「是啊，所以继续坐下来跟我聊聊吧。」我朝她一笑。 多半是被我说的话打动，琦婷真的乖乖坐下，接着开口道：「我的父母在几个月前出意外过世，在那之后我便由舅舅亲自照顾，但是他时常不在家，每次短暂回来都只是给一两顿饭的钱便又出门了，所以我逼不得已才会偷食物果腹。」 怪不得她的表情才会看起来那么成熟又坚强，只不过后者，大概是强迫自己表现出来的。 「看吧，你果然是有苦衷的，若是我刚才还不清楚就让你走，你岂不是就要被我误会一辈子了？」 「倘若是你的话，被误会也没关係。虽然今日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不过我心中就觉得你是个明理人，所以也不会如此容易就误会我对吧！」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微笑，也让她的双眼笑成了弯月型。 「那倒是。」我自然回应她之后，便又开口继续说道：「不过依照你刚才说的话，现在你家里应该没有人在吧？」 琦婷虽然不了解我这么问的用意，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正好，今晚我父母出城不会回家，不如我们俩就陪着彼此吧！」 只见她思考片刻后便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有些不安的问：「真的??可以吗？」 「那是当然，我也正好需要一个人和我聊聊天嘛！」 听闻我的话后，她的双颊似乎铺上了淡淡緋红，接着直盯自己正在把玩的手指，小小的应允了声「好」。 见状，我藏不住喜悦的拉起她的手，接着将她带到我的房间。 灰暗的室内在我点完蜡烛后，又变的温暖光亮。 而琦婷的脸被烛光照的红通通，模样十分可爱。 注意到我的视线后，她不解的开口：「怎么一直这么盯着我？」 「因为我觉得你很可爱。」我也毫不避讳地回答。 闻言，她不自觉地瞠大双眼，随后似乎是因为害羞而不敢直视我。那副有趣的模样令我的心底不禁產生「好想捉弄她一番」的想法。 接着，我便带着这样的恶趣味开口道：「琦婷，我突然想起，我家里没有多馀的被子能够给你舖，所以你可能??要跟我睡同一条被子。」 话音一落，她的脸颊便快速涨红，接着猛摇着头道：「那、那怎么行！我看我还是回我家里睡就好，你不用麻烦了！」 她这样的反应令我乐得笑了出来，好一阵子才能再度开口，「我是开玩笑的！当然有准备给客人用的被子啊，不过是想闹闹你的反应罢了。」 「想不到你是这种个性的人！」知道自己被愚弄后的她虽然噘起了嘴，但心情似乎还不错。 「总之，我们先把被子铺好吧！」闹完琦婷后，我满是愉悦的说。 她点了点头，接着一同和我从橱柜拿出枕头、垫被及棉被。稍微忙了一阵，也总算是把我们俩的床位铺好。 「好神奇啊！我是第一次要和年纪相仿的人一起睡呢！」她突然感叹道。 「我也是。更难以置信的是我们俩才刚认识。」我说着便拉开被褥，往里头鑽了进去，「你也快躺下吧！很舒服的。」 听完我的话后，她点点头，并也往自己的棉被里躺。 随后，我侧身面对她，而她也转过身看向我。我们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后，她便接着开口，「不过你的发色可真美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低调的金黄色头发。」 「我们家的人也都不晓得为何我的发色会这么特别，说不定是被某个祖先给遗传下来的。」我伸手拉了拉额前的一撮发，一面思考一面说道。 琦婷似乎是对我的回答感到惊奇，竟也伸出了纤细的手指朝我的发梢一触。 我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同时也感受到那有异于平时的心率。 「不仅顏色好看，摸起来的触感也很好呢！」她说话的同时，视线也从我的发上转移到我的眼睛。短短的几秒对视，我们却像过了几个春夏。 「抱、抱歉！我不应该这样随便触碰你的。」她回过神后连忙将手收回，眼神也无措的看向其他地方。 闻言，我抓起她的手并握紧，接着道：「千万别这么想！」 见她有些错愕的神情，我便又开口，「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觉得对我有肢体上的接触很失礼，我一点也不会觉得有问题，甚至还??挺开心。」 我完整地见证琦婷脸颊逐渐被红晕佈满的过程，红通通的像颗苹果，可爱极了！ 「我、我想现在已经晚了，我们还是快睡吧！」她吞吞吐吐的说了这句话，便紧紧地将眼皮闔上。 这画面逗得我轻轻一笑，随后才应了声「好」。 没想到的是，这声简短的回应饱含的笑意及温柔，多到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于是，我俩便握着手直至天明。而我也发现自己在没了意识之前，没有一次的心跳节拍是正确的。 ?? 鸟儿的啁啾声顺利地将我从梦中唤醒，我坐起身，赫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被牵制住。 疑惑地朝下一看，这才想起昨晚和琦婷经歷的那些事。 我轻晃着她的肩，并在口中温声喊道：「早上了哦，琦婷。」 她起先是眉头微皱，随后缓缓睁开双眼，同时握着我的手的力道也变轻了些。 似乎是反应过来，她连忙坐起身，用细緻的声音道：「早、早安啊！」 这时，我们握着的手松开了。 「你会赶着回家吗？」我看着她问。 「赶倒是不至于，不过我已经整夜不在家了，想要回去看看家里的状况。」她语气中带有点担忧。 闻言，我頷了頷首，接着道：「那你先整理整理吧，我去准备些食物让你带上。」 见她受宠若惊又想婉拒的表情，我便早她一步开口，「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当作是你陪了我一个晚上的谢礼。」 在我这么说后，琦婷多半也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够拒绝，便也不再多说。 将几个乾粮和食材装进竹编袋后，我便提着往琦婷所站的门口走去。 想不到的是，真正要和她告别时，内心的失落感比想像中还要来的难适应。 接过我手里提着的袋子后，她有些迟疑的道：「那??再见了哦！」 我张开口想回应她，却发现简单的「再见」两个字，我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个??」见我不说话，琦婷露出胆怯的眼神，接着开口道：「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短短的一句问话，我的胸口却在转瞬间轻松了很多，原先不适的沉闷顿时消逝殆尽。 「嗯，当然还要再见面囉！」我扬起轻松的一笑。 听见我的回答，她绽放出那像花朵一般的笑靨。 目送着她越来越小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后，我才将家门关上。 「我这下不会是??喜欢上了个认识一天的女孩？」倚着门，我瞠眼掩嘴，不可置信问着这不会有人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