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言情小说 - 冠上珠华在线阅读 - 第五章博弈

第五章博弈

    夜色沉沉,孙家因为频繁出事,家中上下都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半点儿也没什么喧哗嘈杂声,在这年关下,显得份外凄凉冷淡。

    高平看在眼里,心中不免升起兔死狐悲的恻然:“你说说你,什么驴脾气?当初若是忍一忍,多好?”

    “忍得了一时,难不成还忍得了一世?!”孙永宁自己倒是看得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就没打算走回头路,反正不该得罪不该做也做了,再去后悔有什么用处?

    他拍了拍高平的肩膀:“再说,元辅跟你也不会不管我!难道还真的让许家一直嚣张不成?他们都快把元辅挤兑的没地方坐了!”

    听出这话里的意味,高平深深看了看他:“我琢磨着你这话有些别的意思,元辅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元辅是有话让你来交代我的吧?”孙永宁哈哈一笑,十分沉得住气:“许家当真只是针对我么?不尽然吧?他们这样肆无忌惮,摆明了是想要更进一步,彻底把元辅排挤出内阁去。不是我这件事,也会有另一件事的,我这件事,不过是终于让元辅跟许家之间的矛盾激化罢了。”

    许顺的野心日益膨胀,早已经不满足于事事屈居杨博之后,但是杨博还没老到要告老还乡的地步,怎么甘心就此让出权力?

    之前一直退,也不过是必须要退,审时度势之后做出的决定罢了。

    一旦有了机会,他怎么可能一直被许家压着打?

    高平胸口的憋闷总算是好受了些,听见他这么说,深吸了一口气才一拳捶在了桌上:“干他娘的!许家这窝囊气我也受够了!”

    孙永宁喝了口茶,面色还算是镇定自若:“元辅让你过来跟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高平打起精神来:“就是让好好过这个年,一切等过了年再说。他总不会不管你的,就算是有什么变故,也不要慌。”

    孙永宁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忽然问起了高平:“你听说了没有,宋家这些天动静不小。”

    这话题忽然拐的这么远,高平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见孙永宁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才猛然意识到他话中蕴含的深意,不由问:“你的意思是......”

    “我也是给你提个醒。”孙永宁脸上的表情颇为有些讥诮:“许家太过膨胀了,文润泽的事儿的确是犯忌讳,但是许家犯得忌讳还少吗?文润泽是明着给宋家难堪了,而文润泽又是谁的人?文润泽又是许家的人,我是犯忌讳不错,但是落在别人眼里,我何尝不是站出来跟许家硬扛的?!总有明眼人看得到这一点的,师座让我不要急,就是因为这一点。你心中也要有数,宋家.....”

    之前他们因为宋家是勋贵,军中的人,又是支持萧恒的,所以他们一直都对宋家的态度十分谨慎。

    可到了如今,宋家就不再是需要忌讳和远离的。

    事已至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高平会意,跟孙永宁对视一眼,顿生豪情:“得了,我还担心你会一蹶不振呢,看你这不是明白的很么?行,你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必多费口舌了,放心吧!”

    科道言官的攻讦来的十分猛烈,弹劾孙永宁的奏章雪花片一般的飞满了元丰帝的书桌。

    恰好许顺在御书房等着回话,元丰帝便随意的问他:“次辅怎么看这事儿?”

    许顺一听便知道元丰帝是在问孙永宁的事,便谨慎的摇头:“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倒是真不好说.....不过孙阁老的确是严苛了一些.....”

    元丰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顺便低眉顺目的告退出来,等到回了家,许崇已经率领众人等着,喜气盈腮的跟他禀告:“爹,宫里早晨便送了腊八粥出来,还有各色糕点和礼物,等着您回来祭祖呢!”

    每年腊八,宫中都会给重臣和勋贵宗室分送腊八粥,能得这份粥的,都是难得的体面,有经验的,大清早开始便会在门口等。

    有时候,从粥送到的时辰早晚,也能看出这户人家的受宠程度。

    许家自然是从来都不会被落下的。

    许顺嗯了一声,净了手,带着许崇和许渊博他们亲自去了祠堂将东西供奉上了,才转回头来,随意的问儿子:“咱们是第几家?”

    许崇弯了弯腰,递了一盏热茶过去:“问过了,说是文臣当中,是第二家。”

    前头还有杨首辅在,第二家是应当应分的。

    许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点点头又问:“勋贵之中呢?”

    成国公府定国公府一下子接连倒台,勋贵中的地位大洗牌了,许崇压低了声音:“是宋家。”

    他犹豫了一瞬,紧跟着才道:“爹,还有永定伯府。”

    许顺手里的动作便顿了顿。

    永定伯府啊,自从当年的永定伯死后,永定伯府可十几年没分过腊八粥了,今年竟然有了份,还是第二份。

    他垂下眼帘。

    过不多久,许崇才忙不迭的问他:“爹,孙永宁的事儿怎么样了?他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许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提起这件事,脸上才有了些微笑意。

    此时的杨博却也被元丰帝留了下来,元丰帝将奏章放在一边,问杨博:“孙永宁这事儿,首辅怎么看?”

    杨博早有准备,听见元丰帝问起,眉目也不曾变一变的摇头:“醉翁之意不在酒,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不是私德有亏,而是因为打翻了象牙啊!”

    元丰帝不动声色:“何谓象牙?”

    “文大人便是象牙。”杨博笑了一声:“为他不管不顾拉了文润泽一系出来,才有了这后头莫须有的孝期淫乱之事,只是这种事儿沾上了,就说不清了。他便是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身上的疑点。”

    元丰帝面色变了变:“那么按照元辅的意思,该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若是按照老臣的意思,让他回乡去待上几年也好。”杨博叹气:“他只怕也是心中有数的。”秦兮的冠上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