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言情小说 - 女尊首辅养成记(科举)在线阅读 - 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说话者是和杨思焕隔着一个牢房的老者。

    她穿了囚服,斑白的头发披散在脸侧,此时正一脸漠然地盯着杨思焕。

    眼神犀利,颇有威慑力。

    年长的牢役丢下瓜子,随手拿碗重新倒了碗温水,然后慢慢走到那人的牢门口,俯身默默将碗搁下。

    这一幕杨思焕看在眼里,同样是坐牢的,为什么待遇差别就这么大?忍不住隔着栅栏将那人细细打量。

    那人穿着一身囚服,盘腿坐回墙边,泰然道:“我不要了,给她送去。”

    原来她替杨思焕要的水。

    牢役先是一愣,回过神来望着杨思焕的方向嘁了一声,没好气的向老者说:“不喝就算了。”随手就将水泼到墙上给杨思焕看。

    杨思焕见状也不生气,牢役的心态她理解,她记忆中小的时候也被贪官污吏坑害过,那年地方官员欺上瞒下私自将赋税翻了倍,用来填补亏空的粮仓应付御史的督察。

    那时候杨思焕还小,在刘氏和几个哥哥的庇护下倒没挨什么饿,刘氏自己隔三差五吃观音土填肚子,半夜肚子胀得睡不着,那样的日子像刀子一样刻在穷孩子记忆里。

    两个牢役不再管她,继续嗑瓜子去了。

    一切归于平静,杨思焕附在栏杆边,缓声问:“您是盛大人?”

    老者闭目不语,她已经观察杨思焕好几日了,从牢役的谈话中,她了解杨思焕是因为贪墨被关进来的,却看她这样年轻,也算是“年少有为”。

    杨思焕抬高声音,再次问她:“您是盛兰吾,盛大人?”

    老者仍是闭着眼睛,笑了笑:“老妇在这里一关就是□□年,原以为再也没人记得这名字,你竟识我。”

    其实杨思焕也是猜的,她只知道几年前盛兰吾女儿因贪墨被流放,盛兰吾则被关进大理寺,先帝好像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似的,不杀她,也不放她。

    新皇登基后大赦天下,她还是被关在这里。干草堆上磊了一摞书,她的牢房里设有专门的小几,这几日杨思焕总能见她在旁若无人地看书。

    能做到这样的,除了盛兰吾还有谁?盛兰吾是前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兼任前任内阁次辅,仕途顺坦,只可惜有个不争气的女儿。

    不过事情也不是绝对的,正如现在杨思焕,外人看来她不也是个贪官?

    同样是贪官,牢役对两个人的态度截然不同,谁叫人家是翰林掌院学士,她是心学传承人,桃李满天下,被关进来九年许,还有不少墨客供着她的长生牌。

    杨思焕也是一笑:“除了您,还有谁会在这里看书。”

    盛兰吾睁开眼睛,静静望着杨思焕道:“丫头,你进来这么些天,她们却不对你用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杨思焕在栏杆前席地而坐,平静地回道:“要么是我死到临头,要么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和您作伴。”

    盛兰吾拿起手边的书卷来看:“你倒是通透。”

    监狱里没日没夜,对面高墙上留了个铁窗,傍晚的夕阳溜过小窗,斜斜地倾到杨思焕头顶,在她身后的墙上拉出一道长影。

    “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杨思焕淡淡地说,双手交叠枕在头下,缓缓躺到地上。

    那日清晨,在大理寺伙房中,她桌子上拿了三个咸鸭蛋,当中有两个是破了洞的。在狱中她将蛋打开,发现里面塞着的纸条。

    一条写了:稍安勿躁,以静制动。

    另一条写得是:相信陛下。

    昨日她在包子里又发现一张纸条:“苦肉计:知道了也不说,我要见皇上。”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实在令杨思焕捉摸不透。

    大理寺人员关系复杂,暗藏各方耳目,这些话陆长松无法直说,便来了这个么个叫人哭笑不得的把戏。

    杨思焕把纸条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了下去。那句话她到现在也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要见皇上?”

    她仰面朝天,眯着眼睛想得出神。听到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锁声,是陆长松亲自带人过来了,这几日审她的人是左右寺丞,一直不见陆长松本人。

    在陆长松的注视下,杨思焕慢慢站了起来,没等她说话,陆长松便道:“带走。”

    两个狱卒将杨思焕带到刑房,手脚麻利地将她绑到木桩上。

    脚边搁着的炉子烧得滚烫,三角烙铁在里面烧得发红,杨思焕闭了闭眼睛。想起昨天收到的纸条,心道陆长松不会来真的吧?

    “杨侍郎果真是深藏不露。”陆长松冷道,“你从祀司挪用九千余两官银,这还不算,又在膳部巧改账目,吞下七万两白银。”

    杨思焕闻言猛然抬头,怎么越说越离谱?七万两!把她卖一百次都不够这个数。

    却看陆长松身后坐着一个中年官员——吏部右侍郎,看来今天这戏就是唱给她听的。

    杨思焕想起陆长松写的那句话,以静制动,便道:“陆大人,凡事都讲究证据,您可不要含血喷人。”

    “证据?”陆长松冷笑一声,抄起烧得红亮的烙铁,“本官自然是有的,据本官所知,那七万两被人用来私铸兵器,兵器已在牛首山被找到,嘶......这么大的事,杨侍郎是要一个人扛吗?”

    烙铁离杨思焕有些距离,但她依旧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赤热,她嘴唇嗫嚅,偏过头去:“你想问什么?”

    “你的同党是谁?那钱款经得是谁手?”

    同党?这可把杨思焕问住了,事先也没商量好啊。

    “我不知道。”杨思焕合上眼睛,话一出口,就有两鞭子挥了下来,她吃疼得紧,不禁龇牙,血痕顺着囚衣渗出来。

    “当真不说吗?”

    “我说了,不知道!”这时她额角的青筋暴起,全身都开始颤抖,她的牙关打颤:“不知道...知道也不说...”

    赤红的烙铁压在杨思焕的大腿上,浓烟弥漫开来,她的鬓发被汗打湿,眼神也开始迷离。

    这种刑罚在大理寺很常见,陆长松做起来丝毫不会手软。

    是钻心的痛,杨思焕从牙关挤出:“我...我要见....见皇上。”说完这句话,最后一丝气力也被抽走,她晕了过去。

    一旁陪审的吏部侍郎再也看不下去了,默默掏出手帕掩面出了牢房。

    狱卒从陆长松手里接过刑具,问她:

    “大人,要不要把她泼醒再接着审?”

    陆长松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杨思焕身上的两条血痕,抬腿踹了狱卒一脚。

    “本官叫你抽她了吗?好大的胆!”

    狱卒打了个踉跄滚到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陆长松一面系披风,一面望着角落里的一个狱卒道:“你,过来。”

    狱卒从阴影里躬身走出来,半低着头,听陆长松道:你把她押回去,其余人跟我走。”

    狱卒应了声:“是。”头压得更低了些。

    陆长松把一切交代好之后,便阔步离开了。脚步声消失在过道里,朱承启才慢慢抬起头,推上刑房厚重的石门。

    他扮作狱卒守在这里,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他握紧刀柄,挥刀砍掉绳索,杨思焕便顺着木桩滑倒下去。

    朱承启一手执刀,一手接住杨思焕,一时没站稳,他跌坐到地上时,杨思焕仰面躺枕在他腿上,双目紧闭。

    微弱的烛光照在杨思焕清秀雅致的脸上,她的脸被汗打湿,碎发紧紧贴在颊边。

    “子初,对不住,但朕也是没办法。”他在心里默念,慢慢也合上眼睛。

    “哥...”杨思焕皱眉呓语,闭着双眼,手一通乱抓,慌乱中抓到了朱承启的手。

    朱承启下意识立刻把手抽回,腕上的佛珠被杨思焕的食指勾住,在他抽手时不小心被拽散,乒乒乓乓滚落一地。

    而杨思焕还是昏迷的状态,抓空之后倒老实许多,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朱承启抿着嘴,将杨思焕轻轻平放到地上,将珠子一颗颗捡起来收好。他数了数,少一颗,又开始执烛台仔仔细细地遍地寻找。

    在这冰凉的地上躺了半天,杨思焕被冻醒,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到朱承启,突然跪下来,“陛下!”

    朱承启背对着她,半蹲在地上。

    “陛下,您是在找这个吗?”杨思焕从身边捏起一颗云纹菩提道。

    朱承启站起来,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嗯了一声。

    杨思焕低着头,双手扣在膝盖上,因是跪着的,腿上的伤口被撕裂,痛到麻木,她极力撑着自己,才不至于倒下去。

    “你总低着头,是在怨朕吗?”他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冷清。

    听他这样说,杨思焕缓缓抬头,在刺眼的烛光下,久久才看清皇帝的脸,浓郁的长眉,深邃的眼睛,便是穿着狱卒的公服,依旧掩盖不住他眉宇间天生的清贵之气。

    “臣信陛下。”

    因为信任,所以才会撑到现在。

    她的嘴唇泛白,掌心收紧,抵在膝盖上,将腰背挺直了些。

    “但臣斗胆......也想请问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臣便是死,也想死得明白些。”

    “你先起来。”朱承启的低声淡淡道,背手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朕来此处,就是打算跟你说清楚这件事。”史官提笔的女尊首辅养成记(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