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言情小说 - 女尊首辅养成记(科举)在线阅读 -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杨思焕咬完周世景,自觉失礼,过去的种种抛于脑后,疑烦忧愁褪作.爱怜。

    她翻身朝里,低声呢喃:“我一见你,既怕又烦,心也乱。”拉起周世景的手,摸着他的手背,“怕你和我在一起,单只为了孩子,然后你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当真如此,便是我的自私了。而你在北平跟我说的话,句句诛心,至今有如芒刺在背。”至此一叹,呼吸沉了许多。

    她本无所畏惧,偏偏这份感情她拿捏不住,蹑手蹑脚,患得患失,那些伤人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游走,到现在也没个解释。

    周世景思忖片刻,方才正色应道:“万般过错皆在我......”话说了一半,不禁陷入沉思。

    当初他以为狠心相待就能一刀两断,这才狠下心来,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走到这步。早知如此,何必出口伤她?想到这里,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问:“还难受?”

    杨思焕顺杆爬,乘着话头问:“别的我都不计较了,现在却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嫁给我?”

    同样的问题,成亲那夜已经问过,周世景选择回避,岔开了话题,这事杨思焕一直耿耿于怀。

    “定要回答?”周世景柔声道,看她不说话,顿了顿才继续说:“和你娶我的缘由无二。”言尽于此,再无他话。

    听他这样说,杨思焕愣了半晌,心道究竟是他太过内敛沉稳,方才说不出那些话,还是存心敷衍?正质疑着,他的指腹摩挲起她的腰背,末了轻拍几下,温声细语:“睡吧。”

    她也觉得累了,便不再多想,蜷在他怀里很快睡了去。

    没过多久,杨家举家搬进二进的新宅,顺带添置了几个仆从,刘氏嘴里念着铺张,心里却乐开了花。

    秋分之后,天气渐凉。

    这日礼部按例差人巡察皇陵,为冬至的大祀作准备。

    杨思焕坐在马车里,拨帘望天,一片铁青之色,重重乌云沉沉压在山尖,叫人喘不过气来。近山愈寒,她的掌心泛凉,胃下隐隐作痛,是修书时饱一餐饿一顿坐下的旧疾,倒无大碍。

    马车巡巡而行,到了半山腰突然停下。

    各部主事早已侯在这里,看见杨思焕的车便上前见礼:“劳烦大人提履亲行,已至恭陵,不便驱车了。”

    杨思焕颔首,抬脚下了车,夹道两侧有石柱高耸,上面刻有奇怪的纹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前走。

    陵区专门设有承办事务衙门、内务府、礼部、工部、兵部,职司各种祭祀与管理事宜。其中内务府,礼部主管大祀,而工部、兵部,除负有维修、保护陵寝的职责外,还要协同礼部、内务府完成各项祭祀。

    各部主事跟着杨思焕入了陵,走到岔路口,杨思焕足下一顿,抬眼望向远处长阶:“那是主路?”

    随行的官员应是。杨思焕缓步踱过去,指着石阶上的一处大洞不说话。

    当中工部主事拱手:“大人,想必是雨水所凿。”又指着天笑道:“乃天公所赐,无需挂心。”

    杨思焕仍是不说话,背手冷眸瞪向郎中谭政,向日她总一脸和气,这样的神情却是不曾有的,谭政愣怔之余方道:“荒唐!将来殿下怪罪下来,礼部首当其冲,却轮不到你们头上罢?这分明是你们保养不周,还不快找人将这些个石坑补咯。”

    此话一出,几个主事当即收声,见敷衍不成只好差人来修。

    杨思焕顿觉欣慰,对谭政察言观色的本事颇为满意,便道:“你们先修着,谭郎中随我继续转转。”正说着话,似有雨点打在脸上,抬手摸了摸,却是干的。

    杨思焕抬脸望着阴沉的天空,她想,这就要下雨了吧?

    两个人一路往前走,绕了一圈拐进一条窄道,道边的神兽倒比路上看见的那些小很多,也多是些小马之类的寻常石像。

    杨思焕伸手摸了摸石马背,侧目望去,道边长满杂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荒凉之地。

    “那边也是皇陵的范围?”

    谭政回:“回大人,这是平王墓。”

    “平王?”杨思焕兀自念道,“方才路过的可是先郕王墓?那光景也不似这般惨淡。”

    谭政闻言左顾右盼,方才应道:“大人,平王便是憩太女了,憩太女畏罪自尽......‘平王’是薨后加封的爵位。”

    杨思焕一笑,此事她自是知晓。当年永宣帝以岭王的身份逼宫夺位,当夜东宫起火,废太女将自己活活烧死在东宫。

    这件事无人敢提,直到前些日子《永宣大典》编纂时,旧事又被重翻。

    那场逼宫的闹剧到了刘建笔下,就完全颠倒过来。她巧挪时序,反写成废太女恐储位易主,着急继位,逼宫杀母却不成,而岭王护驾有功。刺杀之行暴露之后,废太女负罪自焚。

    这一说辞被正式录入《永宣大典》中,左右死无对证,成王败寇,那厮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敢写。

    这件事,杨思焕也是前几天看到大典的复本才知晓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窍不通了。

    而今远眺平王墓——满目苍凉,竟一时无话,心寒齿凉。不禁苦笑,所谓成王败寇,大抵如此。

    千百年后,后人会看到两种不同的史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辨了。

    念及此,杨思焕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小庙,心道这位若是泉下有知,也要生生被气疯吧。

    正这样想着,听到身后的谭政道:“大人,下雨了。”

    杨思焕回过神来,颔首道:“你回去取伞过来,我再看看。”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谭政二话没说就小跑着回去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杨思焕重新折回小道。

    趁雨下大之前,杨思焕就已经躲进平王墓前的小庙边,大雨哗哗拍着瓦面,廊下一片阴湿,风吹雨斜打在她的衣角,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隐约有酒菜的香味向她飘来。

    她站在廊檐下,一边理着衣襟,一边朝身后的正堂看。里面略显空荡,靠前设了香案,案上奉的是憩太女平王之灵位,盘里的贡品不过是些野果,已经不新鲜了。

    堂前摆了一张小四方桌,桌上的菜饭冒着热气,却不见人影。

    “爹爹的,磨磨唧唧,还不赶快进来。”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杨思焕回过神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屋走出,晃到堂屋的四方桌前坐下。

    “杨思焕,装什么躲雨?你来这里不就是想找我吗?”方仕林说着就拍桌子,“过来!”

    几年没见,这货依旧没变,还是风风火火的做派,她啧然叹道:“啧,倒是长高了不少,也是,都多少年了......”又问:“会喝酒吗?陪我喝几杯。”

    这货酒量好,说是说“杯”实则都是用碗喝酒,看到杨思焕文质彬彬的模样,满是嫌弃。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个小杯子。”说着就满屋子转悠,最终目光停在祭案前的杯子上,将里面祭祀的茶米倒进香炉里。

    低声自语:“死都死了,还能消受不成?”说着,顺手抓了一把案上的果子。

    杨思焕坐下来,拿起方仕林递过来的杯子,指尖在杯缘摩挲半晌,扯着嘴角望她:“你从前开口闭口都是‘老子’,现在突然文雅起来,我倒不适应了。”

    她才这样说,就见方仕林一脚踏在长凳上,朝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文雅?”又问:“杨思焕,后悔吗?”

    杨思焕一怔,缓缓抬眸看着她。屋里一片死寂,只有雨打屋瓦的声音。

    “后悔什么?”

    方仕林摇摇头:“当官,你就不是当官的料,杨思焕,我早跟你说过。要不是我给你机会,这药你倒无处下了,蠢头蠢脑。

    下次再有这种事,交给下头人。”说罢,只手端起碗,凝眸望着碗里的酒,前言不搭后语道:“你放心,我不怪你,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你。”言毕将酒一饮而尽。

    杨思焕淡淡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

    那货只是笑:“有的选吗?”

    诚然,从开始就是没得选,“凡事看开就好了,吃菜。”依旧乐乐呵呵给自己夹菜,顺带着也给杨思焕夹了一筷子尖椒牛柳,“有一说一,她们虽都盼我死,伙食却不含糊,顿顿有肉。”

    杨思焕就看着她又吃又喝,自己却不动筷子。那货就不再管她,风卷残云般吃了两碗饭,搁下碗筷打了个嗝,又抱了盘祭品往嘴里塞,边塞边问:“你说,我还有几天活头?”

    杨思焕来前不是没预想过,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画风。这货仿佛早就准备好了接受这一切,从头到尾似乎都在安慰她。

    可她宁可这货怪一怪她。

    “一年......”杨思焕垂眸说道,始终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那货沉默了一下,笑了:“挺好,听说你添了孩子,以后别让她科考了,你这个做娘的如此木讷,难不成赖竹能出好笋?走吧,我要午睡了。”而后趴在桌上埋头不语,再抬头,袖头已被打湿,好在那人已经走远。

    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淹没了整座皇陵......史官提笔的女尊首辅养成记(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