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年夜饭

    芜芊尘清洗了一下手，走出东厨，眼前就出现了一人。

    “姐姐，姐姐，姐姐。”芜淳笑得一脸无害。

    她微微凝眉，这人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如此清瘦，黑眼圈这么重？还没等她疑惑，芜淳身后又出现了两人。

    芜芊尘心里翻了个白眼，得了，不用她疑惑什么了，大年三十不在自己家里吃热火饭，跑她这小地方来做什么？不言而喻，都是舔着b脸来蹭饭了，堂堂一个摄政王，府上缺这口吃的吗？

    挥挥手打发走下人，转身走回东厨，道：“来了，就得干活，本姑娘这里没有免费晚膳，我庙小容不下白吃的。”

    芜淳在门口挠着头，哎呀，姐姐好厉害，他还没开口呢，姐姐就猜出他们来做甚了。不愧是他看中的师父，太厉害了。

    两眼崇拜地跟在芜芊尘后面进了东厨。

    东厨右侧的桌上已经有四道做好的菜。

    虾仁豆腐，瑶柱珍珠羹，八宝蒸排骨，田园鸡煲，

    墨白是闻着味儿走进东厨，也被芜芊尘抓去洗莲藕了。

    墨白看着一侧哼哧哼哧，傻乐的芜淳，不忍直视。

    此时的芜淳双刀剁着肉馅，满脸兴奋，心里别提有多美，这一定是姐姐在考验他的臂力，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兴奋。

    芜芊尘只是简单吩咐，自己继续准备佛跳墙，熬制她的高汤。

    墨折离不急不缓走进来，入眼便看到东厨一行人忙碌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不明的异样。

    暗处的影卫看到自家主上靠近东厨，脊背生寒，完全不敢直视。

    掠过众人，走到芜芊尘身边，视线落到锅中白色汤底。

    芜芊尘想翻白眼来着，可惜这是老板，还得乘凉，不能得罪狠了，拿起一侧筷子，毫不客气推到墨折离手上，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直接把墨折离推到芜淳身边，道：“老板，肉，瞧见否，你三人，把肉塞进藕中。”

    说完头也不回，继续她手里的佛跳墙。

    天下敢这么嚣张使唤摄政王的，估计也只有东厨这个女子了。

    墨折离看着手里的筷子，看向案板上被芜淳剁碎的肉。

    芜淳觉得自己头顶凉飕飕的，暗暗窥视一眼墨王爷，弱弱开口，“我可以，我可以。”

    墨白拿着洗干净的莲藕站在芜淳边上，连连点头附和。

    芜芊尘可不会理会这三人。

    招呼芜悠，“小悠，鲍鱼拿过来。”

    芜悠端着洗干净的鲍鱼，朝自家娘亲走去。

    经过大叔叔身边时，对着三人甜甜笑了笑，打了一声招呼，欲要绕开三人。

    墨折离看着这个小丫头，伸手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盘子，走了过去。

    芜芊尘没回头，直接拿起盘中的鲍鱼，一个个码在坛中，码完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头一看。

    哎哟，我去——

    这老狐狸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鬼吗？无声无息地？要不是还有影子，她真得拿把桃木剑捅两下不可。

    嘴上可没好脾气，“老板，你这般屈尊降贵，跑我这小庙来，图什么？我这小庙的吃食可比不得老板府上珍馐玉食。”

    墨折离将空的碟子放在一侧，似笑非笑“本王，这是体恤民情。”

    芜芊尘心里忍不住呸一句，天底下也就只有你把蹭饭说得这么清醒脱俗，你是老板，你清高，你了不起，元凤国你最大，你说了算。

    脸上笑得极其虚伪，“老板，果真是个大好人啊！瞧瞧，年三十都还要出访，体恤百姓。”

    墨折离坦然接受，他哪里听不出芜芊尘的阴阳怪气，“的确如此，委实辛苦。”

    芜芊尘“……”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堪比三级防弹衣，跟这种人比脸皮厚，降智商，懒得理会，继续手里的高汤熬煮。

    “哇，姐姐，这个好香啊！”芜淳不知何时冒到了芜芊尘的右边。

    芜芊尘受不了这个魔音贯耳，对着身后的芜悠道：“小悠，打狗棒，把这个聒噪地打出去。”

    芜悠一听，眼睛瞬间亮了，直接跑出去，在外边抽了一根不长不短的竹棍，兴冲冲跑了进来，追着芜淳就开始疯狂输出。

    娘教她的铁棍手法，她都没有机会实践呢，快步冲到大哥哥面前，挥起竹棍，利落劈斩。

    芜淳见状立马跳开。

    两人在东厨里追赶了起来。

    不知何处来的妖风，芜淳被打飞了出去。

    墨折离理了理袖袍，平静地看着芜芊尘将食材放进坛中。

    院里噼里啪啦传来打斗的声音。

    一半是芜淳的鬼吼鬼叫，一半是竹棍落地带起的声响。

    一个时辰后。

    色香味俱全的九菜一汤，在芜芊尘的手中翻飞而出。

    下人们上前有秩序地将菜端了出去。

    墨白自己也端了一盘酱肘子走了。

    芜淳和芜悠两人早就停手，打得痛快的两人，快快乐乐地跟在墨白身后走着，还探讨了棍法。

    芜寒跟在芜悠身后，安安静静走着。

    东厨里只剩两人。

    芜芊尘仔细清洗自己的双手，直到骨指间没有了那种油腻的感觉才停下来。

    忽地。

    一方干净的手帕递了过来。

    她以为是丫鬟递上来的，习惯性接住，擦拭自己的双手。

    一个转身，立马停住脚步。

    心里，爆了句粗口，我靠——

    这老狐狸怎么还在这里，阴魂不散的。心里憋闷，不客气道：“老板，你家祖上是道士吗？阴魂不散功力如此了得。”

    这个狗男人，就不能干点人的事情，跟阿飘一样做什么，冷不丁就冒出来，连个呼吸都没有，真特么想拿加特林一顿疯狂输出，实在不行拿沙漠之鹰放三枪也行。

    墨折离不自然地轻握拳头放置唇边，轻咳两声，“本王并非恶意。”

    芜芊尘没好气斜睨了一眼这个男人，这不是废话，你要有恶意，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手帕往边上一扔，没好气走出东厨。

    墨折离目光落在那方手帕上，微蹙眉，他方才是怎么了？为何会有如此不受控的举动？心中颇感讶异，收回落在手帕上的视线转身走出东厨。

    芜芊尘走在前面，身后有道很轻的脚步声，她深知何人。

    墨折离忽然开口打破这诡异安静的气氛：“姑娘，可有遗忘过何物？？”

    芜芊尘脚步一顿，怎么感觉这话里有话，转身，问道：“遗忘？遗忘什么？”

    墨折离看着芜芊尘的眼睛，不放过任何微妙的表情，“无事，只是好奇罢了。”心口好似有异物堵住，微微一愣，他本想问，话到嘴边却转了“纯属好奇，这等运作方式，师从何人？”

    芜芊尘下巴一昂，做出纨绔之姿，“老天爷赏饭吃，天资过人，本姑娘悟性好，无师自通。”

    心里生出了几分警惕，她可不认为她露出的这些东西能让大佬窥探，搜刮那些肥羊，她已经让出了四成利，这四成可不是小利，普通酒楼兴许十年都挣不到一个手指头。

    这么久了，她也不认为这人没有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份，身世之类的。这人在好奇什么？好奇她突然转变性子，这更不可能，厚积薄发这种，这老狐狸上位也做了。

    遗忘指的是什么？她遗忘了什么？她的记忆分明好到连原身的记忆，她都能分毫不差，哪里来的遗忘？

    脑中快速过滤无效信息，最后总结得出，这是大佬疑心病犯了，没再理会这个脑子有病的大佬，转身朝膳厅走去。

    墨折离看着眼前女人一副纨绔子弟姿态，有种恍惚的错觉，似曾相识却寻不得其由。

    一路无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膳厅。

    芜寒芜悠，墨白芜淳早就坐在桌上，留出了主座位置。

    芜芊尘走过去挨着芜悠坐了下来。

    芜寒起身，给芜芊尘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道了一声贺词：“愿娘岁岁年年，安康顺遂。”

    对着桌上其他人拱了拱手，“祝墨叔叔，墨哥哥，芜哥哥，安康顺遂。”

    说完，坐回原位。

    芜悠起身走出来，同样的动作给芜芊尘行礼，“愿娘亲，百福骈臻，新的一年锦上添花。”转身对着桌上的另外三人道：“祝墨叔叔，墨哥哥，芜哥哥，福星高照顺遂安康。”

    芜芊尘看着这两个小家伙，比初见时的瘦弱，已经有着天差地别，模样倒是出挑，个儿又长了不少，带着宠溺笑意，“初一至初七，顺你们心意，可随意。”

    芜寒芜悠一听，笑开了花，哎呀，七天不用学习训练，太好了，他们可以下河摸鱼了。两人异口同声：“谢谢娘。”

    芜芊尘看着这两孩子眼里散发出的亮光，不用想，小鬼头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墨折离掌心多出一个锦盒推到了芜芊尘面前。

    芜芊尘手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锦盒，睨了一眼身侧的男人，似笑非笑，“老板，这是何意？”

    墨折离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倒是没有生疏情分，好似自家王府似的，“就当是本王今日的晚膳酬谢。”

    “哦～”芜芊尘打开锦盒。

    里面是一块玉佩，一张地契，一眼扫过了然一切，这是上京城地契。

    她笑得随意，“我可以理解为，老板似乎想要有所图呢？”

    上京城她还没有去过，只是从黄家套来的信息，掌控得根本不全面，这是瞌睡了有枕头啊！这老板会来事，和聪明人打交道，才有意思。

    手一挥，锦盒消失。

    墨折离酒盏遮掩，不可察觉的唇角上扬。

    芜淳见墨王爷都端酒盏了，他早就迫不及待了，夹起眼前的虾仁豆腐，送入口中，鲜甜美味，汁儿在口中化开，好看的桃花眼都弯成了月牙。

    芜芊尘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并没有动桌上任何吃食，继续拿起酒盏给自己斟满，一杯接着一杯。

    难得的和谐一幕，没有杀戮血腥，只有觥筹交错，无算计纯粹的享受此刻宁静。

    她迷人的桃花眼，浮上了一层浅浅琉璃色，像月华洒下地点点星光，一点一点普照在碧波湖面，漾起了层层涟漪。又好似清风拂过百花，宛如不入世俗的山涧精灵，没了往日的锐利和暴戾之气。

    正与墨白抢食的芜淳，此时，若抬头看一眼，一定可以看出端倪。

    世间万般美食，对于一个殿下一个将军府小少爷，又算得了什么，难能享受的是此刻的宁静。

    两人吃得开心，芜寒芜悠见状，也纷纷加入了两人的争夺之中。

    两大两小，斗得不亦乐乎。

    芜芊尘并未理会桌上的嘈杂，喝得差不多了，起身朝院中踱步而去。

    走到她的花架下，往摇椅上一躺，透过花架望着漫天的繁星，手不由自主地抬起，骨指弯曲将半弯月牙圈进拇指和食指之间，就好像她抓住了这个月光。

    眼前晃过那个血腥的千人洞。

    小小的身躯枕在死人身躯上，恶臭，血腥，黑暗包裹着她，沉溺在死亡血海之中，唯一能看见的亮光便是那个小小的豁口

    万丈深洞有一个小小的豁口，就像一个四方井，她浑噩倒下的时候，都会撑起手圈住一方口子，黑暗中唯一能照亮她的光芒。

    坐井观天，她坐的不是井，而是尸山血海下，抬头瞧见的那一束照不进来的光芒。

    硫酸算得了什么？食腐肉算得了什么？剔骨剐肉算得了什么？

    为了复仇，她学会了什么？虚伪假象，阴狠狡诈，暴力嗜血，无尽的杀戮。

    修长白皙的骨指慢慢收紧，好似抓住了月光，纤细手臂缓缓垂落，闭上美眸。柔和夜风拂过双颊，感受鼻尖若有若无的花香。

    这一幕，尽数落尽踱步而来的墨折离眼中，他的眸光变得深沉而幽邃带着读不懂的深意。

    到底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女子成长成这般性子，敢与君谋皮，敢手染鲜血，似寒潭下水晶石，时而浮出水面闪耀斑斓光彩，又似暗夜下蛰伏的毒蛇，带着致命的毒药。

    他阅人无数，却不曾见过这般人儿，脚不由自主放缓，朝花架徐步而行。

    花架下。

    一道幽冷紫檀香飘入芜芊尘鼻尖。

    芜芊尘猛地睁开冰冷美眸。

    眼前一道修长英挺身影，阴影将她笼罩住，负手而立，正抬头品赏面前的花架。

    芜芊尘“……”

    这老狐狸，阿飘附身吗？能不能干点活人做的事情。

    头往一侧偏去，懒得搭理这个阿飘。

    墨折离坐到芜芊尘一侧的石凳上。笑道：“这花架倒是精致。”

    芜芊尘心中腹诽，跟你有关系吗？管天管地，还管别人后花园长什么样吗？面上波澜不惊，虚伪假笑：“老板喜欢，本姑娘到是可以送一个，五万两，不议价。”

    墨折离没有否定，轻轻应答了一声：“嗯。”

    芜芊尘闻声乐了，虚伪夸赞：“老板大方。”

    墨折离没说什么，掌心多出一壶酒，两个酒杯，道：“可要小饮一杯？”说着，倒满两个小酒盏，将一杯推到芜芊尘一侧。

    芜芊尘随意接过，送入口中，不经挑眉，一丝丝苦味化开，入喉又有回甘，唇齿间留香，

    “这酒倒是特别。”

    “嗯，番邦贡酒。”

    “好酒。”芜芊尘的空酒盏被墨折离满上，她的目光落在晶莹剔透的液体上，随即又转移到这个男人身上。问道：“老板，本姑娘有一事不明。”

    “嗯，且说无妨。”

    “我这儿，有什么利让老板可图？箭弩不过小小物件，想来应该不会入老板的眼界。”芜芊尘这话问得相当的干脆，不卑不亢。悠不悠的逃荒：恶毒女主带崽横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