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恶魔在人间4

    芜芊尘被这道突兀的叫卖声打断思绪。循声望去，这声音太过突兀。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这叫卖声若换在平时，在村里，镇上，城里都很正常，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叫卖。农村有囤鸡蛋的习惯，这些蒲家村村民布包里多少都有藏着些。

    明显就是有诈。

    现在是灾荒逃难，哪里来的鸡蛋？不说鸡蛋，就单单这个招摇过市的叫卖。这不是摆明了告诉那些灾民！我有食物，快来打劫我？

    而且童子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童子尿煮熟的蛋！

    有轻微洁癖的她固然接受不了这个，哪怕是听闻都不行。

    芜悠兴奋道：“娘，童子蛋，童子蛋，小悠要吃。”

    芜芊尘仿佛吞了一只苍蝇似的，一言难尽：“……”

    这丫头知道童子蛋是什么吗？

    想是这样想，她没有打断孩子散发的好奇心，心思一转，玩味地看着芜悠，笑得春风和煦，“小悠想吃？”

    芜悠点头，带着几分兴奋，手舞足蹈。

    芜寒发现娘亲的表情，一会古怪一会又温柔笑容，歪着头开始思忖，心里开始猜测，娘这是怎么了？联想到上一次被娘亲扔进水沟里被地龙吓唬的事情。

    娘亲一定想捉弄人了。

    他垂下眼帘，再次抬眼看向芜悠，脸上露出同情的表情。

    芜芊尘手扣在芜寒头上，浅浅笑道：“小寒想吃吗？”

    芜寒摇头，果断拒绝：“娘，我不想。”

    芜芊尘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观察能力太强，往后她还怎么坑孩子？生孩子不拿来玩，人生得多无趣？

    芜悠高兴：“娘真好！”

    芜芊尘笑得愈发和蔼可亲：“嗯，我的小悠真可爱。”

    芜寒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更加同情妹妹了。

    芜悠怎么也没有想到，成为笑面狐狸之前，人生过得有多‘悲惨’，自家娘亲坑，自家亲哥坑，到最后还被亲爹出卖。完全是一部含泪被坑长大的辛酸史。

    吴老汉离得不远，听到芜悠的笑闹声，担忧孩子年轻阅历不足被人骗了，还特地让儿媳妇过来给芜芊尘上‘思想教育课’。

    母子三人不急不缓往前走。

    叫卖声不断。

    前面人群已经变得混乱不堪，仿佛恶狼在背似的，拼命往前挤，生怕自己慢了会被恶狼扑倒。并不是所有灾民都能看得明白，当然也有看明白地想通过混乱试图浑水摸鱼，也有侥幸想着花些银子换口吃食。

    人群闹哄哄，嘈杂声，吵架声，粗鄙叫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堪比扎堆的一群鸭子，那画面不可谓不热闹。

    不一会。

    嘈杂之声就转变了音调，哭嚎叫喊声未止，一道尖细的惊恐之声覆盖住所有的嘈杂之声。

    眨眼间。

    场面变得诡异起来，走在后面不知情地想往前瞧，走在前面的拼命想要往后面挤。

    芜芊尘见状，当机立断，拽住蹦跳的芜悠，牵着芜寒往官道一侧避闪。

    吴老汉见到芜芊尘的动作，一家人利索抱团往边上靠去。

    站在官道外稍微高一点的土堆上。正好可以看见前面发生的混乱。然而还没等她有所观察，前面发生了什么。

    她的身侧就站着一道身影，阴影不偏不倚将她笼罩住。

    芜芊尘偏头，视线往上抬。

    两人气场相同，身高不同！！！！

    这狗男人何时站在她身边的，鬼吗？无声无息。

    她身高一米七三，这男人目测不下一米九。

    芜芊尘“……”要不是她两只手牵着小朋友，一定会掏出匕首，嘎了这人。

    墨折离气定神闲地看向前方。方才也不知怎么了，看到这个女人紧急逃离，身体本能就跟随而上。

    一向冷静掌控一切的他，为何会如此冲动，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他莫名地烦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且压下，视线落在前方，无视身侧的女人。

    芜芊尘将莫挨老子的情绪展现得淋漓尽致。

    哒哒哒——

    官道上一群平民百姓打扮的壮汉骑着高头大马，踢踏在官道上，将灾民圈了起来。这些壮汉个个面露凶神恶煞，手持阔刀。

    为首壮汉，杀气腾腾，怒喝：“都给老子站利索了。”

    灾民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早就吓破了胆子，蜷缩成团。

    被这些壮汉圈住，官道一下子就能腾出好几处空的过道。

    “那边的，给老子滚过来。”一壮汉手持阔刀骑着大马走了过来。

    芜芊尘“……”

    芜寒芜悠吓得齐齐抱住自家娘亲。

    芜芊尘低头，柔声安抚：“莫怕，娘在，不会有事的。”

    墨折离收回视线偏头看向两小家伙，并未说什么。

    很快，那人走近。

    “识相的，赶紧滚过去，别逼老子动手。”

    芜芊尘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墨折离：“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又低又磁，带着一份蛊惑人的魅力。

    说完，墨折离走在前面，不紧不慢，徐徐踱步。仿佛此刻不是被胁迫，而是王者归来带着上位者独有的气场。

    芜芊尘一愣，这男人想要做什么？不过很快压下心里的疑惑，牵着孩子走在后面，她倒要看看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墨白以及随行壮汉紧随其后，吴老汉一家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壮汉高昂下巴，带着鄙夷之色，一群贱民而已，视线巡视一圈，确定没有落下任何人后。满意的轻踢马肚，往回走。

    不一会儿。

    芜芊尘走到人群末端。

    前方传来稚嫩童声。

    “童子蛋，十两一个，清热解暑包治百病。”伴随着这个叫卖声。还有一句：“五个童子蛋，客官慢走。”

    芜芊尘拧眉，将精神力散了出去。

    只见前面，一群穿着普通布衣的壮汉，手持阔刀，整齐地站在两侧。

    十几筐鸡蛋整齐摆放在官道中央，一侧留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豁口，豁口边上放着两个黑色大木箱，一个体型瘦弱的中年男人，身穿灰色长衫站在木箱边上。

    约莫十岁的男孩站在道路中央拼命地叫卖，被烈阳烤得脸色通红，干裂的嘴唇起了一层白色死皮。

    芜芊尘收回精神力。

    这些训练有素的壮汉，不像山匪马贼，更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元凤国有规定，官道上的灾民是受官家保护的。想来也没有哪窝山匪马贼敢这么明目张胆在官道上打劫。

    一个鸡蛋换十两银子，一本万利的生意。这和打劫又有什么区别？好阴损的招数。

    这完全是不给普通百姓留活路，打算饿死这批灾民了。

    “大人，求求您了，留小的一条活路吧！十两银子一个鸡蛋，小的命贱，没有福气消受！”

    “求求您了。”

    “求求您了，饶了小的吧！”

    前面一群人，乌泱泱全都跪了下来。人群里稀稀落落还站着一些人，剩下的全都跟着人群跪倒在地。

    几百人全部跪地磕头，可想而知那场面又多壮观又极其令人可悲。

    站直腰杆的基本都是有家丁护卫的。

    眼前发生一切，让芜芊尘始料未及。她从未想过一文钱可以让人弯下脊梁骨。

    墨折离负手而立，周身笼罩寒霜，面色沉静如水，深邃幽眸宛若无尽大海，下一刻能将人卷入深海窒息而亡。

    芜寒芜悠紧紧抱住自家娘亲，小小年纪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难免会害怕。

    芜芊尘美眸半眯，这才是她所认知的古代，没有势力，没有地位，更无人权之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被深深刺激到了。

    她若想闲云流水，必须手握资本。

    视线一一从那些无助绝望的脸上划过，这就是没有人权没有实力，才会活得如此卑微，就连饥饿都能把人逼上绝路。

    这时。

    几名壮汉走到沈渊身边，脸上带着客气的谄媚。“沈公子，这边请，这些低贱食物怎能玷污了您，那位有交代过，您不必遵循，这边请。”

    沈渊客气得拱手还礼，没有说什么。

    家仆护卫都跟在沈渊后面，从官道上穿过。

    赵荷花是被沈渊点名了，跟在后面，并没有被刁难什么，顺顺利利地走过去。

    走过去的赵荷花，还不忘回头朝芜芊尘这边看了几眼。视线掠过那张银色面具的时候，收得极快，根本不敢停留。心里暗暗发誓，相公，等我，等我出人头地，站到和你一样的高度，我来嫁你。

    此时的赵荷花已经完全带入了女主的视角，男主就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最后大结局就是她和男主恩爱两不疑。甚至都想好了要和男主生几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跪地求饶之声并未打动在前劫道的一群壮汉。

    有两名壮汉走上前，直接拽出第一个跪地求饶的中年汉子，毫无感情地拳打脚踢。

    中年汉子被打的奄奄一息蜷缩在地上，连闷哼声都发不出来。

    在前的跪地的灾民吓得瑟瑟发抖，有银子的赶紧掏出银子，递给守在黑色大木箱的中年男人手上。

    中年男人视线看一侧的木箱，眼神示意。

    那人急忙将银子放到木箱里，低着头往前走。

    “等等。”

    给完银子的男人吓得立马跪在地上，重重磕着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周皮看着磕头的男人，笑得和蔼可亲，“瞧你说的，闹什么脾气，给了银子，我自然是要卖童子蛋的，起来，快去领你的童子蛋。”

    跪地的男人不为所动，“大人，这是孝敬您的，您饶了小的吧！”

    “啧啧，怎么说话的，我哪里是什么大人，不过是做个小本生意的商户罢了。”周皮和颜悦色地看着叫卖的罗骨头，“骨头啊！这位客人给了银子，还不赶紧把童子蛋给这位客人。”

    罗骨头被眼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的男人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拿起一颗童子蛋，塞到跪在地上的男人手里。

    周皮翘起兰花指放在嘴边，轻笑两声，“这就对了嘛，做生意就得实诚，货银两清，走吧！”

    跪在地上的男人见状，抓着鸡蛋，立马爬起来头也不回往前冲。

    这一幕落在李嬷嬷眼里，心里的算盘开始拨弄，算计的视线暗暗打量身边的家丁护卫，她有银票，还有碎银，要不要保这些人。若是保下来，她得亏掉多少银两。若不保，她也难往前走。

    想了半天，决定保了，没有这些人，她更加活不到南方。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咬咬牙掏出银子。随即命令随行的家丁护卫还有丫鬟跟着她走出人群。

    周皮看到十几人的队伍，眼睛亮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这是个肥羊，偏头对着身边的一个壮汉嘀咕了几句。

    壮汉随即点头，视线落在为首老婆子身上，打量了一番后收回视线。

    周皮笑盈盈地看着这个老婆子给银子，拿鸡蛋，走人。

    随着李嬷嬷的开道，后面陆陆续续走出带有家丁护卫的员外。

    后面跪地的灾民，开始出现骚乱。

    为了活命，有的男人搜刮干净一家子的银两，然后带着银两换了鸡蛋跑了。完全不顾妻儿一家老小的死活。

    两炷香的时间不到。

    灾民中，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都是被抛弃无能为力的老弱妇孺抱在一起，啜泣呜咽。

    这些人为了活命，已将人性最为丑陋的一面展示得淋漓尽致。

    芜芊尘不动声色从两侧官道上掠过，极快清算在场有多少名壮汉。目光落到大木箱边上站着的瘦弱男人，一个大男人，翘着兰花指。视线从男人脖颈掠过，消失的喉结，心里腹诽，这难道就是古代的太监？

    一个太监敢这么嚣张，在官道上明目张胆地抢劫，可想而知身后的势力有多硬。

    有意思。

    她现在也成待宰的羔羊了。有些好笑地收回视线，揉了揉两小只的脑袋，“别怕，娘在这，没人能伤害到你们。”.

    她从未自负估算自己的实力，清算过在场的人，她能应付。只要不是一窝一窝，孜孜不倦地蜂拥而上，她还是有把握可以解决。

    吴老汉一家子躲在最后面，脸色惨白，方才有那么一刻他们一家子都想跟着跪在地上了，要不是看到芜家妮子镇定自若的模样，一家人才艰难的站着。

    墨白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底怒火升腾而起，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瘦弱的中年男人，隐忍的身体不受控制抖动了几下。

    冷一走到墨折离身边，恭敬行礼，“主上。”悠不悠的逃荒：恶毒女主带崽横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