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故伎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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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施无弃再三强调“我对活人没兴趣”的保证下,外加前因后果的解释,几人勉强相信了他。其中很大原因的确是看在认识这么久的份上,他的确不是个色欲熏心人。 他最好不是。 “可我都还没泡澡……”黛鸾在一旁嘀嘀咕咕。她知道这么一折腾,山海肯定不让她下水了。慕琬在一旁想了半天,跟他们说,自己的确没见到有什么异常。 “如果是女鬼女妖,出现在男人的浴池里,怕是要加害男人了。”山海分析着。 “妈的,幸亏我机智。” “你不是对活人没兴趣吗?这个不算啊。” “兴趣有限。”施无弃忽然抱紧旁边的柒姑娘,“对特定的才兴趣浓厚。” 山海叹口气,让他们别闹了。他提议,还是去问问掌柜的,此地是不是出过什么意外。他们是来帮忙的,兴许掌柜的就实话实说了。 “那我去找他。” 阿鸾举起手自告奋勇,然后不由分说地拉开门跑到走廊上去。 入夜了,走廊又长又黑。因为没什么客人,店家也不曾往两边点灯,黑漆漆的道路看不到尽头,似乎随时会有什么东西冲过来。 阿鸾盯着眼前的黑暗看了半天。 “明天再去。” 她哒哒哒跑回来,盘腿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哟,我们的大小姐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施无弃用合拢的扇骨点点桌面,拿她打趣。 连慕琬也有些好奇:“你见过的还少么?怎么会怕这种妖怪。” “心理阴影!” 山海扭头看着她:“你以前见过这种妖怪?” “倒也不太一样吧……小时候我曾随父亲出过一次远门,住在别的府上。他们似乎是开什么会,但不少人都带了自己的妻儿。我和一群小伙伴在另一个屋子里,大家聚在一起讲鬼故事。” “……真是巧了。我小时候,一旦掌门不在,晚上师兄师姐们也围在一起讲故事。” “你们的童年这么丰富多彩吗?”两个大老爷们以迷惑的眼神审视她俩。 “真的。我听过和浴池有关的,就是一个小男孩讲垢尝的妖怪。他说他们家的澡盆可脏了,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直到他半夜上厕所路过那边,才发现有妖怪在舔澡盆,越舔越脏。他吓晕过去,尿了裤子,连续发了三天高烧。后来家里请了人才弄走了那妖怪……” “啊,我听师姐雁沐雪讲过一个,现在印象还很深。”慕琬回忆着,“好像是说一个叫角盥漱的妖怪,是木盆遗弃不用变的。他窥视人们不留神映在水面上的脸。若是夜里头再去偷看,那妖怪便让盆的支架缠住你的袖子,令你的脸消失。” “唔,的确有这种妖怪。”山海说。 施无弃来了一句:“你说的这不是笑面狼吗?” “……你这么一讲,怎么变得完全不可怕了。” 甚至有点气人。 “说起来,这种聚在一起讲鬼故事的游戏,是不是有个名字?” 对于慕琬的这个问题,山海倒是知道答案。 “百鬼灯?” “对,是百鬼灯。传说地狱的小鬼变成人的模样,诱骗人们来玩这个游戏。点上一百支蜡烛,讲一个故事就吹灭一个。最后的蜡烛熄灭,所有参与的人都会被带往地狱。这传说也是真的么?” “试试就知道了。问题来了,蜡烛在哪儿?” “姓施的你怎么这么来劲?你是鬼变的吧?要不要拿山海的八荒镜先照照你?” 山海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毕竟,一般操作起来也并不那么严格。比如一般就没人特意找来一百支蜡烛,而且到最后,基本上大家也都睡着了……” 施无弃伸了个懒腰:“也是。像是类似的游戏倒也有挺多……说白了,都挺作死的。” 阿鸾又问:“比如什么碟仙笔仙么?那些也是真的吗?” “别闹。”山海皱起眉,“那都是扶乩衍生出的东西,别以为真只是游戏罢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请来的哪儿是什么仙,都是妖魔鬼怪魍魉怨灵罢了——都是招魂,损阴德。” “你们要说直接和妖怪掐架,我还受得了。若提到鬼魂,我还真有些……” “咦?阿鸾怕鬼么?” “鬼是人变的。”阿鸾认真地说。 时候不早了,可是两个姑娘都没有回屋休息的意思。即使没什么话题可以继续,五个人还是正襟危坐,大眼瞪小眼。 “你俩让不让人睡了?”施无弃终于开口,“怎么,怂了?” “完全没有。” “没有哦。” “……那你们倒是走啊!” “一会就走。” “马上走。” “你们倒是动一下啊!” 说来也怪,讲怪谈的明明只有这两个姑娘,现在反而是她们不愿意挪窝了。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原因,整个旅店都变得有些阴冷了。 山海在一旁铺好了褥子,转头对她们说: “若你们真的不怕,我这儿还有几个故事可以讲给你们听。” “再见。” “告辞。” 俩人各自攥着柒姑娘的一条胳膊,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烛台留下!”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施无弃在黑暗中翻了翻白眼。 “话说山海,百鬼灯的故事,是真的么?” “不知道。你真想试?” “没什么意义,算了。不过……你对今天我看到的那个东西,有何见解?” 山海缓缓地躺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兴许是溺之女,淹死在浴池中的女人化成的,诱惑男人吃……或者找替死鬼。这旅店兴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很多事。明天一早,还是去问问掌柜的。” “他若不说?” “你不是有一万个方法让人开口?” 噫,凛道长学坏了。 施无弃一边咋舌,也躺下休息了。 姑娘们的屋子离得不远,但她们实在是寸步难行。柒姑娘若是能开口说话,是一定要抱怨这两个拖油瓶的。 “慕琬,你说……” “什、什么?” “我们为啥要慌啊。柒姑娘,不也是个妖怪吗?” “……你说的很对。” 受到安慰一般,慕琬松了手,单手整理了衣摆,另一只手拄着伞。阿鸾端着从他们桌上顺来的烛台,忽然又僵住了。慕琬正奇怪,发现阿鸾回了个头,就不动了,背对着她,僵硬地指指地面,她顺眼看过去。 明明是三人,却投射出了四个人的影子。 “我了个……” 不论是当真“多了个人”还是烛台鬼在作祟,都够让人喝一壶的了。 阿鸾手一滑,烛台扣在地上,眼前立刻陷入一片黑暗。慕琬手忙脚乱在地上摸索,终于捡起烛台,用灵力点燃它。火刚一亮,又熄灭了,如此反复了六七次,她都有些生气了。 直到最后一次,火焰终于不再熄灭了。 蓝色的。 吹都吹不灭。 “慕琬慕琬,”黛鸾抓着她的手腕,“两个可能,一,我们在做梦。” “不可能,你掐得我超痛。” “那二,这是座鬼屋。” 两人呆呆地对视着。这时候,天花板上有一滴水落下来。她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屋子漏雨,但不可能,外面的天气很不错,根本没有任何雨声。她们慢慢抬起僵硬的头,看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 不是柒姑娘。 也仅仅只有一张脸。 这张脸之后,伸了很长很长的脖颈,不知从何处伸来,蛇一般在屋顶上蔓延。慕琬抄起伞本能地想要刺过去,却被阿鸾拽着拔腿就跑,险些绊倒。 “不是,等等,柒姑娘该怎么办?” “无弃的女人一定有两把刷子,相信她可以的!” “就算你这么说……” 松动的木地板被踩得嘎吱作响,耳边的声音却嘈杂许多,就仿佛身后还有许多追兵一般令人不安。慕琬明明记得山海的房间就在旁边,她们根本没走几步,可自己跑了很久,却还像是在原地踏步一般,根本一扇门都没有看到。 “等等!” 慕琬甩开了阿鸾的手,一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一手拄着伞,累得直喘气儿。 “这太、太奇怪了。阿鸾,你不觉得不对劲吗,我们……” 慕琬觉得自己的眼睛略微适应了黑暗,方才的烛台早被丢下了。她直起身子,忽然意识到,整个走廊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她说了半天话,喊了半天阿鸾,都没有人应。 墙边的木栏窗外,似乎传来什么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但她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于是靠近了些。她看到窗外有一口井,从里面传来瓷器摩擦的声音。 “三个、四个、五个……” 被称作皿数的妖怪吗?她从前也只听同门讲过,若数到最后少一个盘子可就麻烦大了。虽说当时她不信这个邪,但这节骨眼上,她还是贴着墙,蹑手蹑脚地溜了。 而阿鸾呢,跑了半天,才觉得不对劲。 她转过头,喘着气儿,也靠在一扇窗边。 “慕琬,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直低着头的慕琬忽然扬起头,出现在她面前的,竟是一张过分干净的、连五官也不复存在的脸皮。 黛鸾怔怔地望着她。 “咦,你不怕吗?” “慕琬”轻声问她。 随后她闭了眼,原地晕了过去。夜厌白的白夜浮生录